作为大军主帅,世子瑒率先开口,向北安后禀报国战经过。虽有战报送回,许多细节无法写明,不能落于笔下,只能当面口述。
在世子瑒总结时,赵颢轻易不开口,遇到北安侯问起,他才会补充几句。句句切中要害,皆是关键所在。
北安侯最关心的是战利品。
按照之前的计划,灭南幽国后,必鲸吞蚕食其土。不料南幽侯神来一笔,禅位赵颢,提前结束这场战争。
北安侯想要粮种也想要土地,但不能从儿子手里抢。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战利品如何解决。
除非人王下旨召天下诸侯共讨,很少有诸侯国在战争中彻底湮灭。
诸侯国之间的战争基本是两种情况,胜者得到土地、城池、人口和粮食,败者或如东梁国签订盟约,或沦为胜者的附庸国,国君氏族失去权力,名头依旧能够保留。
南幽国的情况实在特殊,不能以常理论之。在大军归来之前,北安侯召群臣共议,一直没能商议出结果。
继承爵位的是赵颢,北安侯的亲生儿子,世子瑒的亲兄弟。父子亲情血浓于水,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十分不错。套用旧例明显不合适,想用新法又拿不出太好的章程。
这种情况十分难办,稍有不慎被人钻了空子,放出风声肆意造谣,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北安侯绝非杞人忧天。
中都城的消息不断传来,让他见识到流言的威力。
人言可畏,若有人趁机大做文章,肆意挑拨父子兄弟间的关系,短期不会出现问题,日子长了,难保不会心生猜疑,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
这样的情形北安侯不会乐见,世子瑒和赵颢也是一样。
然而现实问题不能置之不理。
国战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放弃战利品必不可能。丰产的粮食必须拿到手,这就需要赵颢让步。如果赵颢不点头,恐对国内氏族无法交代。
北安侯眉心深锁,视线扫过两个儿子,不想造成误会,自然不会隐瞒事情关键,干脆和盘托出。父子三人一起开动脑筋,集思广益,希望能想出办法。
让他不解的是,面对他提出的问题,两个儿子的表现都有些古怪。尤其是大儿子,好似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巴张合数次,表情一言难尽。
北安侯看不惯世子瑒的表现,命他有话快说,不要这副奇怪的样子,让自己感到手痒,突然想揍儿子。
“父亲,事情是这样……”世子瑒看一眼赵颢,见他没有阻拦的意图,当场道出西原侯送出的二十车礼物,重点提到两车粮种。
“西原侯手中有农家,擅种植,育出高产粟麦,宜北地种植。”
世子瑒言之凿凿,以粮种作为引子,道出南方稻米虽好,北地却无法大面积播种。气候土地不适宜是其一,国内长期以粟为主粮,突然下令种植新粮,国人未必情愿。
北安侯固然强势,终不能无视规则。强行下令,万一引发众怒,以北安国人的彪悍,难保不会上演庸国旧事。
“父亲,此事需慎之又慎。”
世子瑒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尽管有所夸大,也引起北安侯的警觉。
“父亲,可仿效西原侯发布召贤令,广召天下有识之士。对知农事之人予以重赏,促其改进粮种农具。”
世子瑒和赵颢商量之后,认为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当初决定灭国,为的就是粮食。
世子瑒亲自南下,见识到当地的种植环境,马上意识到北安国不适合种植稻米,运回种子也是无用。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另辟蹊径,仿效西原侯改良粟种和麦种,同时设法改进农具,采用堆肥之法促进丰产。
总之,郅玄开辟出道路,证明卓有成效,北安国仿效行之,能少走许多弯路。
氏族们的不满,同样有办法解决。
之前北安国和南幽国关系不睦,商路近乎断绝。如今情况不同,赵颢成为国君,收拾干净南都城,重开商路轻而易举。
想要获取稻米,不需要自己种,可以通过商路购买。
商队再是庞大,运送货物终归有限,很多还是一锤子买卖。换成国与国之间,只要达成信任,维持长期贸易不是问题。
“父亲以为如何?”世子瑒道。
北安侯陷入沉默,对世子瑒的提议十分心动,却没有马上点头。
“父亲,学西原侯之法当送重礼。”赵颢突然开口,目光扫过世子瑒,后者并不意外,向他微微颔首。
兄弟俩早有商量,互相配合,为的是说服北安侯,同时不让郅玄吃亏。
北安侯正当壮年,头脑和武力值都在巅峰。脑子转一转,就猜出两个儿子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