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在帐篷里很是燥热,多数人睡不着,索性走出帐篷,在空地上不断扇风,使得营盘内更加热闹。
厨在地炉旁一字排开,忙得不可开交。几人挥舞着长勺还要小心看顾火候,不多时就被熏得脸颊赤红,汗流浃背。
帮厨在地炉前来回,耳边不断响起厨的吆喝,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有帮厨没留心,差点踢到酱坛,登时招来一通叱喝。
肉汤出锅,霸道的香味随热气蒸腾,不提空腹赶路的甲士,营内巡逻的卒伍都禁不住抽了抽鼻子,口中赞道:“好香!”
等到粟饭蒸熟,和肉汤一起送到帐篷前,甲士们早就迫不及待,捧起满满一碗粟饭,浇上一勺肉汤,饭上还铺着厚实的肉片,大口送进嘴里,香得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天气很热,夜间也不见凉爽。
没吃完一碗饭,甲士们就热得满脸汗水。
这丝毫不影响众人的好胃口。满满几大锅肉汤加上粟饭,很快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剩下。
甲士们犹嫌不饱,每个人又搭配腌菜吃下两三张麦饼,无底洞似的肚子方才填满。
众人拍拍肚皮,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困意涌上,准备入帐休息。
“等等。”卒伍拦住甲士,见他们嘴巴都不擦,明晃晃挂着油光就想睡觉,登时皱起眉头,“你们就这样睡?”
赵地甲士抓抓脑袋,没觉得自己被冒犯,只是满心不解。
卒伍心下了然,让人收起餐具,其后又从后营取来木盆和布巾,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同甲士们讲明规矩。
见甲士们不以为意,卒伍表情严肃,郑重告知众人:君上有严令,每日洗漱方能休息。
“装在罐子里的青膏可以净牙,洗脸之后还要沐足。最好擦一擦身,后营常备热水,还有澡豆,由吏目记录后可以领。”
卒伍们不厌其烦,对甲士们逐一解释洗漱工具。同时告知对方,全营上下都要照规矩行事。连奴隶都会睡前洗刷一遍,身上基本没有虱子。
赵地甲士听得稀奇,出于好奇心,依照卒伍的说法沐浴洗漱。虽然有些麻烦,人的确清爽许多。
满身的汗味消失无踪,头皮也不再痒得让人心烦。睡在帐篷里,不再是堵鼻子的酸臭味,只有一种让人舒服的清爽。
甲士们知晓好歹,料定是看在公子颢的面子上,自己才能有这份待遇。换成其他人,未必会有这份优待。例如净牙的青膏,在北都城商坊有出售,价格不低,每次面市都会被一抢而空,很多时候捧着金绢也未必能买到。
“都去睡,明天精神点,别给公子丢脸!”甲长命令道。
赵颢接受南幽侯禅位,已是名副其实的南幽国君。出身赵地的甲士仍习惯称他为公子,他也没有刻意纠正。这使得旧部同他更显亲近,让赵地属民更加忠心,也是一种驭人之道。
赵地甲士入帐休息,不多时就鼾声连天,交织在一起如同雷鸣。
赵颢被请入大帐,依照国君礼仪送上膳食。
鼎中炖肉是厨的拿手菜,郅玄十分喜欢,特意命人准备,想让赵颢也尝一尝。
有国君吩咐,厨自是尽心竭力,发挥出十八般武艺,送上一席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郅玄用过晚膳,此时并不饿。象征性地动了两筷,饮下半碗甜汤。
为能早日和郅玄见面,赵颢星夜兼程,倍日并行,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骑在马背上,疲惫倒在其次,饮食还比不上行军。
膳食送上,霸道的香气冲入鼻腔,饥饿感立即被触发。
身为北安侯嫡子,氏族礼仪刻印在骨子里,赵颢的一举一动不失优雅。然而饥饿感驱使,用餐的速度仿佛开了快进,倍速之下,让郅玄看得目瞪口呆。
一顿风卷残云,赵颢放下筷子,案上餐具全部清空,连一碟酱都没留下。
瞅瞅空掉的餐具,郅玄目光下移,下意识看向赵颢的腹部。
依旧平坦,腰带一勒,能看到劲瘦有力的线条。
这么多的饭菜都吃到哪里去了?
郅玄很不理解。
察觉到郅玄的目光,赵颢也低下头,停顿片刻,抬头朝郅玄挑眉,带上无法言语的暧昧。
大概是会错了意。
咳!
郅玄也意识到不妥,咳嗽一声移开目光。
随即又觉得不对。
以两人的关系,别说衣着整齐连腰带都没松,就算是衣衫不整,他也能光正大地看,半点不心虚!
一股冲动之下,郅玄倏地转回视线,目光毫不遮掩。
侍人正掀起帐帘,准备撤下餐具。不巧撞见这一幕,顿时僵在当场。一只脚抬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样子十分尴尬。
出声提醒国君?
给他多长一个脑袋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