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莫哭。”
太子收紧手臂,稍显笨拙地安慰自己的妻子。
自成婚以来,除了最初几个月,两人少见如此亲密。
“殿下,为何要如此鲁莽?”象夫人抬起头,眼角滑过泪水,鬓发散乱,却一点不见狼狈,反而有种洗尽铅华的清丽。
太子垂下眸光,看着象夫人,心头阵阵发紧。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隐瞒。
“父亲当面问淮,可想为王。”
“什么?!”想过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一种,象夫人满面惊愕。
“无论我动与不动,结果都已注定。”太子苦笑一声,“娥,我非是冲昏了头,也不是蠢笨到底,那都是给人看的。”
太子变得十分坦白,这些话埋藏在心里,不能透露给任何人。但他愿意告诉自己的妻子,彻头彻尾,没有任何保留。
“父王有更换继承人之意,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与其等到他来动手,不如我自己来。”太子抱住象夫人,在她耳边道,“事情成功固然好,若不能成功,以蠢笨鲁莽示人或能有一线生机。等到父王下手,亲自为淮扫清道路,全府上下断无活路。”
太子的声音很低,即使贴近耳畔,不仔细听也很难捕捉。
“我进宫后,你去见母后,告知她我身边有家臣谗言,怂恿我刺王谋反。”太子按住象夫人的后脑,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不确定该人是不是宫中安排,亦或是别的兄弟安插的棋子,无论哪一个,这条计策都是毒辣之极,要将他推上绝路。
就算他不动手,一旦消息传出,意图谋害王父的罪名压下,他也将粉身碎骨,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正因如此,他才会采纳另一名家臣的建议,兵围王子淮府邸。
两害相较取其轻。一侧是万丈深渊,一侧还有生路可走,他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殿下,要害你的人是……”
“噤声。”太子收紧双臂,低头轻吻象夫人发顶,叮嘱道,“不要猜测,更不要出口。去见母后,按我说的做。”
象夫人咬牙,强抑住眼中的泪水,用力点了点头。
王子淮府前,战斗已经结束。
太子和两位王子的私兵被控制住,稷氏等家族的私兵陆续离开,仅留原桃手下甲士守卫府邸,提防再有意外发生。
家仆挥舞着扫把和木铲,一遍遍清理门前残血,直至不留半点痕迹。
宫中很快来人,奉人王旨意押走太子和两位王子的私兵,几名家臣也被带走。太子的家臣自戕在府前,来人检查过,直接抬走尸体。
稷夫人出面见过来人,知晓王子淮人在宫中,一时半刻无法脱身,下令关闭府门,在家主归来前不见任何人,包括她的家人。
妾夫人深谙她的作风,没有任何异议,行礼之后返回住处。
原桃告辞稷夫人,回到住处后关闭房门,立即铺开竹简给郅玄写信。
她在信中详细写明事情经过,提及王族私兵的战斗力,和甲士的观感如出一辙。
“弱,无战意,甚是荒唐。”
刻下最后一笔,原桃将竹简封装,派人快马加鞭送出中都城。
经过府前一场战斗,相信无人敢拦截她的信件。壮着胆子动手,万一事情做得不密,事后必然遭到报复。
届时,动手就不是原桃,而是豪横为天下共知的西原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太子奉召入宫不久,象夫人紧跟着出府,去往后宫求见王后。
夫妻俩一前一后,牛车穿过长街,不复见往日的赫赫扬扬,只有无尽的萧索和沉郁,一如两人此刻的心情。
牛车停在王宫前,太子下车步行。未见押解的甲士,仅有侍人引路,不由得松了口气。
侍人态度冷漠,始终目不斜视,对太子的询问不理不睬,和以往大相径庭。
依照太子平日里的性情,本该大发雷霆,勃然大怒。此刻却不见半点火气,反而按捺下情绪,连声苦笑,似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象夫人的求见很不顺利。
王后没有拒绝见她,却足足晾了她一刻钟。
等候在寂静的室内,象夫人心中忐忑,很是惴惴不安。
杯盏中的热汤渐凉,不再散发热气,如同她逐渐冰冷的心。
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开启,一身华服的王后走了进来。行动间裙摆迤逦,似彩光浮动,十足夺人眼球。
象夫人担忧太子,无心留意其他。待王后落座,她立即上前行礼。
按照规矩,太子妃求见,本该在后殿见面。不巧王后突然兴致大发,往庭院中赏雪。这才使象夫人等候许久,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难以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