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的公子都感到震惊,心中忐忑,不约而同写信询问长辈。
范绪和栾会接到信,不由得一叹。他们当初坚持自己出粮秣,防备的就是这种情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习惯好条件,难免人心思变。
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是低估了国君。按照信中所写,国君养这支军队花费的堪称天文数字。
想到借调出去的精锐,两人都生出肉包子打狗的感觉。
无奈人已经借出,还是主动开口,后悔也是无用。只能写信告诉儿子,这些都是国君赏赐,敞开肚皮吃。给东西也收下,用不着不好意思。
对于亲爹的指点,两位公子很不理解。可信中写得明明白白,再想想军营中的伙食,干脆不再费脑筋,照亲爹的话去做就是。
属官带话之后,甲士们安下心来,全都闷头扒饭,吃得满嘴流油。回到营房后,躺在床上仍不免回忆炖肉的滋味。伴随着同袍的鼾声入睡,梦中都能闻到肉香。
郅地的夜静悄悄,远在西都城的郅玄则彻夜未眠。
看到中都城的消息,郅玄考虑片刻,亲自誊抄下来,派人送往北都城。
“当面交给公子颢。”
“诺!”
之所以如此慎重,全因信中内容非同小可。
郅玄和赵颢都没打算动庸土,中都城内却有人打起了主意。如果被对方得逞,短期内不会造成太大麻烦,长远来看,事情就很难料。
郅玄习惯未雨绸缪,不轻视任何对手。
他自己不方便动手,可以交给赵颢。庸侯现在北都城,有人打庸国土地的主意,打算瓜分庸国,他比任何人都适合出声。
庸侯是否愿意,郅玄不担心。
就算不愿意,赵颢也会让他愿意。
第一百六十二章
坐在牛车上,庸侯双拳紧握,表情阴沉似水。
他刚刚见过赵颢,从对方口中得知中都城有人意图瓜分庸国。出面的是几名氏族,背后指使却是人王的两个嫡子。
乍一听,庸侯不敢置信。可他更清楚赵颢没有理由骗他,更没有这个必要。
自从国人暴乱被赶出都城,庸侯一直浑浑噩噩,过去的时光好似活在梦里。
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国君沦落为寻求他国庇护的可怜虫,遇到不平却要忍气吞声。这样的日子无异于折磨。
可他没有办法。
时至今日,每当闭上双眼,他仍能听到国君府外山呼海啸般的人声,能看到蜿蜒成长龙的火把。火光映照下,一双双愤怒仇恨的双眼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当场撕碎。
庸侯猛然吸气,手指张握数次,身体隐隐发抖。
他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他害怕,深深地害怕。
他对一同逃出的氏族说,有朝一日回到都城,必下令严惩暴民。
他还亲口保证,庸氏同人王有血缘之亲,中都城不会对他的处境坐视不理。日后东山再起,忠于他的家族都会受到重赏。
他三番五次提及庸氏血脉,与其说是安抚氏族提振信心,不如说是在麻痹自己。
他需要让自己相信人王不会放弃他,不会坐视庸国被灭。他一定会回到国内,重新回到国君的位置上。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将他的美梦打得粉碎。
先是公子颢接受投诚,庸国人口大量流失,国都近乎沦为空城。紧接着就是中都城人心叵测,两位王子意图瓜分庸土。
失去人口他固然心疼,却也能假装安慰自己,暴民们大批离开,等他回国之后会更加安全。国都缺人没关系,可以从各家封地迁移。总之,只要让他继续做庸国国君,困难总能想办法克服。
国土被瓜分意味失去最后的保障。
两位王子出手,企图将庸国一分为二,国都都在其中。
失去人口又没了土地,他还是一方诸侯,还能被称一声国君?怕是连寻常氏族都比不上!
牛车一路前行,车厢微微摇晃。
庸侯不断思索赵颢所言,一时间心乱如麻。
具体该怎么做,他心中尚无把握。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能失去国土,至少不能全部失去。
他再是昏庸无能,好歹也是堂堂国君,祖上也曾为人王披肝沥胆,带领军队讨伐外敌,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创下宏伟基业。
北安国和西原国瓜分庸国人口,事情做得不地道,至少在规矩范围内,给他保存少许颜面。两位王子要分割庸土,招呼都没打一声,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完全是将他的脸面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庸侯自认没有多大能力,和文韬武略压根不沾边,却也不能任由欺负。真被逼到悬崖边上,懦夫也会奋起反抗。
再则,事情就怕对比。
和两位王子比起来,公子颢的行为反倒能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