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的战车行到桥上,刚刚抵达石桥中段,鱼群已冲到桥墩下。
为躲避捕食者,数条河鱼一跃跳出水面,试图跳过桥身。
不可思议的是,有一条鳇鱼竟也随之跃起,只可惜弹跳力不足,没能回到桥对面的河中,而是咬住一条鲤鱼坠落,半身落在桥面,另外半身挂在郅玄的战车上。
战马受惊,当场人立而起,发出咴律律的嘶鸣声。
驾车者和戎右合力拉紧缰绳才勉强控制战马,没让战车被拖拽到桥下。
此时此刻,无论西原国还是北安国军队,众人的注意力不在马上,而是全被挂在战车上的鳇鱼吸引。
虽然现下还没有鲤鱼跃龙门一类的传说,但是巨鱼主动上门,怎么看都是吉兆!
过河的队伍因此驻足,两国卿大夫看向郅玄,面现沉思之色。
赵颢目睹方才一幕,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作为当事人,郅玄大脑出现短暂空白。就在刚刚一瞬间,鳇鱼的尾巴扫过车身,差点砸在他身上。若不是躲闪及时,难保不会受伤。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再看看挂在车上的鱼尾巴,只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
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完全像是脱缰的野马,想拽都拽不回来。
解释有用吗?
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
关键是他真的解释,有人会信他吗?
好好走在路上都能遇到一群狂野的鱼,水路不走偏要跳出来自由飞翔,他有什么办法?
他这运气实在没法说。
干脆什么都不说,沉默了事。
第十九章
大军过河之后,连续数日急行军,于一场细雨中抵达郊地。
本次征讨狄戎,两国大军共剿灭大小胡部十余支,缴获牛羊各以万计,马匹数千,其中不乏肩高粗壮的优良战马。另有兽皮百余车,以及未经打磨的彩宝和湖产珍珠。
彩宝和珍珠数量不多,一部分还是从南方流入,年深日久,颜色有些泛黄。
和牛羊马不同,彩宝珍珠无论品质如何,都将作为战利品呈送国君,再由两国国君赏赐给有功将士。
大军行进时,郅玄的战车行在队伍最前方,同范绪仅差半个车身,为众人侧目。
他不想如此出风头,奈何形势不由人。
斩杀酋首的大功,日渐拔高的名望,再加上过桥时发生的意外,他犹如顶着聚光灯,时时刻刻吸引众人目光,想低调已是难如登天。
主动送上门的鳇鱼已被装在车上。
奴隶们清空一辆运粮车,铺上从水中捞起的冰块,再盖上两三张草席,确保巨鱼能完整运回郊地。
关于这条鱼的处置方式,郅玄接受范绪的建议,带回郊地呈于西原侯。被鳇鱼咬住的鲤鱼则在中途休息时下锅,一半进了郅玄口中,另一半作为感谢送给范绪。
沿途之上,看到陆续冒出的青草,不免想到春耕。关系到全家一年的粮食,大军上下皆归心似箭。
不需要卿大夫下令,甲士主动加快行军速度,役夫和奴隶推动粮车驱赶着牛羊,速度丝毫不慢。
被俘虏的狄戎走在队伍最后,双手捆着绳子,身上裹着兽皮,一个个垂头丧气步履蹒跚。他们很清楚接下来的命运,却没有一个敢逃跑。
逃走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跟着大军去往中原,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三万大军返回郊地,西原侯和北安侯提前得知消息,摆出国君仪仗亲自出迎。
数十名巫先一步赶到,望见玄色和赤色的队伍,立即高举双臂,用祝祷迎接归来的大军。
雨水簌簌落下,由小变大,由缓转急,很快连成烟灰色的雨幕
巫在雨中发出高亢的声音,不断腾挪跳跃,模仿着野兽和禽鸟的姿态。不多时,身上腾起阵阵热意,脸、脖颈和前胸都开始泛红。
西原侯和北安侯立在雨中,手按佩剑,任由雨水打湿发冠衣袍,半点没有离开避雨的意思。
侍人想为两人挡雨,当即被斥令退下。
雨越来越大,很快遮挡住众人视线。
天空中隐隐传来雷鸣,有猛禽穿行雨中,双翼展开超过三米,掠过大军上方,发出尖锐的鸣叫。
知晓国君亲自出迎,两国军队不约而同加快速度。哪怕满身雨水,甲士们依旧昂首挺胸,牢牢握紧长戟,步伐逐渐变得整齐。
郅玄站在车上,全身被雨水淋透,脸色有些发白。
桑医在后方的车上探头,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范绪侧头看他一眼,微皱了下眉。密武和羊皓看到他的样子,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端倪,很难猜出他们此刻的心思。
郅玄抹去眼前的雨水,将几人的反应看在眼中,不免又想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