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手中田产,不愿离开庸都,等到情况变化那一日,无异于引颈就戮。
北安国开出的条件相当不错,去了有田有房,税比赵地,无需为生计发愁。愿意前往草原还能领到牛羊鸡鸭,更能免两年税。这样的好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做梦都想不到。
回想之前过的日子,对比告示中给出的好处,绝大多数庸国人都下定决心,咬牙舍弃国内的一切,和亲族一起踏上迁移之路。
令人吃惊的是,原本留在庸都的几家氏族带头前往草原,而且是举族迁徙。看他们的架势,基本上去了就不打算回来。
他们从告示中看出许多东西,国人庶人忽略的要点,久经政治斗争的氏族家主不会忽略。
在做出决定之前,几位家主私下见面,聚到一起商议,都认为前往草原是最好的出路。
北安国是大国,国内氏族素来骄横,和西原国不相上下。他们投奔过去,处境会十分尴尬。不至于无法立足,想要融入进去却是千难万难。
与其去北都城做个边缘人,不如赌上一回,全族迁往草原。
郅玄和赵颢在草原建城,事情早已经传遍各国。
建城之初条件艰苦,一切都是从无到有。如今情况不同,从往来的商队口中传出消息,草原双城雄壮恢弘,胜过许多诸侯国国都。城内有专门开辟的商坊,城外有矿场工坊,还有大片无主之地。
商人说得再好,城池到底竣工不久,又是深入草原,在多数人看来难免有些贫瘠。但这也意味着机遇,有幸抓住,家族非但不会衰落,反而能更上一层楼。
“国人庶人能领畜禽,我等不与其争,以钱绢购买。”
庸国和北安国相邻,庸国氏族大多清楚北安国的经济情况。能一次给出数量庞大的牛羊鸡鸭,绝不是北安国的手笔,最大的可能是西原国。
西原侯和公子颢结成婚盟,赵颢要安置投诚的庸国人,郅玄在能力范围内进行帮扶,很是合情合理,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庸国朝堂乌烟瘴气,在外人看来,庸侯和国内氏族都是烂到根子里,全都无可救药。
然而,这几家氏族能躲过暴乱,平安留在都城,足见家族中不乏聪明人。
他们看出事情背后有西原侯的影子,说不定后续还会参与更多。认真思量,都认为迁往草原是上上之选。
去往草原,展现出应有的价值,有极大可能获得西原侯和公子颢庇护,远胜去北都城开始另一场勾心斗角。
最重要的是,庸侯现在北都城。
国君昏聩贪婪,被国人逐走是自作孽。可身为臣子却和暴乱的国人站在一起,还要一同转投别国,怎么想都有些尴尬。
去草原能避开庸侯,对家族今后的发展也十分有利,如何选择,几名家主都是心中有数。
决定既下,庸都迅速变得喧闹起来。
氏族的马车排成长龙,车上满满登登都是金绢和粮食。
考虑到草原的生存环境,各家把家具全部带上,连门板都一并拆走。若非房子是夯土结构,实在很难移动,估计会将“举家搬迁”具象化,扛着房子一起走。
氏族带头,国人庶人受到启发,搜集木料装订大车,家中能带走的一样不落。瓶瓶罐罐不提,垫床板的泥砖都没留下半块。
王宫大门敞开,逃走的氏族家中也乏人看守,却没有遭遇哄抢。明知库房中堆满粮食,锁头能轻易砸开,依旧无人动手,粮食始终没少一粒。
有人提出分粮,立即有老者出面制止。
“我等逐君是国人之权,夺粮却会触犯律法。如今投向他国,试问谁愿收留一群无视律法规矩之人?”
北安国来人留在城内,目睹一切,郑重提笔记录,对庸国人的言行十分佩服。
等到出发当日,庸都城门大开,以几家氏族为首,满载的车队鱼贯而出。
城内牛马有限,部分大车由人力拖拽。从拉车人身上的衣物可以看出,其中有不少是奴隶,八成还是氏族逃奴。
对此,北安国来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庸国人也当没看见,任其跟在队伍中,和众人一起离开。
车队行进途中,陆续有队伍加入,大多是背着包裹的村民。他们听到消息,接连从出逃氏族的封地赶来。
庸国税赋冗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收成还不够交税。
庸都的情况无需赘言,日子能过下去就不会发生国人暴动。封地中的情况更加糟糕,丰年亦有饿莩。实在活不下去,许多人只能舍弃田地,逃入山中做了野人。
暴乱的国人孤注一掷,坚持要投奔公子颢,只为能寻一条活路。
队伍越向前走,加入进来的人数越多。等抵达预定地点,蜿蜒的长龙已然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