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同密氏相争半辈子的粟虎出言,将两颗人头葬入密氏祖坟,和密武葬在一起。
密氏叛乱,满族皆诛,旁支也未能幸免。然而,在断绝密氏血脉后,粟虎却派人修建密氏坟墓,将亡者悉数安葬。
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当一方落败失去性命,又会给以足够的尊重。
此举绝非沽名钓誉,而是氏族一贯的作风。
正如国君和氏族的关系,充满了矛盾,却又奇怪的和谐,让人如雾里看花,完全读不懂。真当揭开面纱,看到真相,又不得不感叹一句,为氏族者,秉承礼仪,理应如此。
正因这种行事准则,让众人对南幽侯和南幽氏族的行为嗤之以鼻,更是羞与为伍。
在传统的氏族观念中,南幽侯和南幽氏族的做法简直卑鄙。真如行人所说的大义凛然,他们大可以不许密纪入境,或是光明正大将他拿下送回西原国。
可他们是怎么做的?
表面接纳对方,口口声声提供庇护。等到将对方的财产和价值榨取得一干二净,马上翻脸不认人,痛下杀手。
郅玄不会留下密纪性命,朝中卿大夫也决意斩草除根,可无论如何,同为西原国氏族,众人也不愿见密纪死得这般窝囊屈辱。
“南幽侯。”郅玄摩挲指腹,想到关于这位国君的种种,从心底里生出厌恶。
卿大夫也是一样。
在他们的观念中,南幽侯和南幽氏族所行是在玷污“氏族”两个字,简直就是耻辱!
撇开南幽国,接见他国行人时,郅玄的心情明显好转。毕竟见面就是收礼,而且还是重礼,没人会不高兴。
可惜的是,在宴请各国使臣时,还是出了乱子。
东梁侯决心为世子求娶原氏女,之前没有得到满意答复,借郅玄设宴的机会,东梁国行人再一次开口。
当着众人的面,东梁国行人提及梁夫人,大谈两国盟约,更借郅玄的血缘攀扯亲情。言下之意,东梁侯这般诚意,许以世子夫人尊位,求娶原氏庶女,郅玄若不答应是否心存傲慢,太不给面子?
“请君上应允!”
行人出身显赫,仗着背靠东梁国,行走各国无往而不利。以为郅玄年轻,即使得人王看重也不过是投机取巧,国内军权由氏族把持,政权也早晚被分割,故而显出几分蛮横,甚至敢于当众逼迫。
在他看来,郅玄的处境很不妙,和北安国世子有婚约,对方也未必真心相助,更可能借机大捞好处,说不定就会像东梁国当初一样,从西原国索取城池。
既然如此,东梁侯抛出橄榄枝,郅玄聪明的话,就不敢不接。
至于疯传的种种消息,盛赞郅玄英明等言,行人不屑一顾,认定是西原国为了维护体面放出的假话。
不料想,他的算盘当面落空。
郅玄已经收到赵颢的书信,信中写明东梁侯企图。之前引而不发,不过是碍于庆典期间,各国使臣在此。结果自己给面子,对方却蹬鼻子上脸。
看这个架势,是要逼着自己答应婚事?
谁给的自信?
好大的脸!
郅玄正要拍案,却有人先他一步,不是任何一名卿大夫,而是羊皓的嫡长子羊琦。
“大胆!尔为行人,狂妄如斯,竟敢不敬君上!”
继羊琦之后,又有数名氏族青年拍案而起,均为各家嫡长子,是抵定的家族继承人。
遭到氏族青年们呵斥,行人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回应。
羊琦手指行人,厉声指责对方枉顾尊卑,妄议原氏女公子,不敬郅玄,实为大罪。
在场的西原国卿大夫没出声,各国使臣则暗中打量,其后看向郅玄,想要看一看他会如何定论。
两国联姻本为结好,只是东梁国不地道,乘人之危夺西原国五城,各国均有耳闻。如今再提联姻,行人语气傲慢,隐隐有逼迫之意,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背后有没有东梁侯的指使。
面对斥责和众人的目光,行人终于回过味来,想到自己方才的言行,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不是某个小国国君,而是不折不扣的大诸侯!
郅玄再年轻,西原国氏族可不好惹,他方才得意忘形,恐将坏了大事。
想到这里,行人再不敢狂妄,面对郅玄深深弯腰,连称自己言语失当,绝非有心不敬。
“臣失态,请君上恕罪!”
行人暗暗恼怒,自己为何要贪杯,以至于当众失态,被一众没有官职的年轻人呵斥,骂成了孙子,偏又不能反驳。
他面上认错,心中却暗暗发誓,今日羞辱牢记于心,若两国婚盟达成,原氏女嫁入东梁国,定要将这份耻辱加倍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