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无粮就意味着整年的辛苦化为乌有,西原国人本该垂头丧气。不想沿途行来,见到的不是沮丧颓败,反而是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越靠近西都城,这种情况越是明显。
王子淮感到好奇,经过一处村落,特地召来村人询问。
知晓是王子车驾,村人战战兢兢趴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几个孩童飞奔回村庄请来邑大夫和村老,村人们才长出一口气,迅速退到村老身后。
“禀王子,世子颁布仁令,凡遇灾者今年免田赋。村人可伐木碎石换粮,亦能进城造房铺路换得粟米。不能干活的老人孩童领粟粥,同样有食果腹。”
以工代赈政策十分成功,遇灾的百姓每日劳作领取报酬,基本不会饿肚子。半大的孩子不愿和老人幼童一起吃赈济,结伴去山林伐木或是去矿场采石,用绳子捆住拉回来,同样能换取粟米。
众人白天忙着以工换粮,回到家后倒头就睡,根本没有心思想七想八,更不可能伤春悲秋。真有空闲也是守着家里的陶缸,用刻有标记的木片计算家中存粮。
不少人惊奇发现,虽然田中颗粒无收,家中的生活依旧过得不错。因为每天都能领到粮食,全家都没有饿肚子。尤其是孩子,竟比几月前长胖了不少。
遇到父母询问,孩子们实话实说,原来是城主府发下旨意,可以用蚂蚱、蚯蚓和田螺等换粟,以木制的小桶计量。
孩子们想为家中减轻负担,每天跟随伐木队去森林,要么跟着装水车的匠人去河边搜集昆虫田螺。
孩子们力气有限,每次换来的粟米不多,除个别外,基本只有一小把。但积少成多,三四天就能攒下一锅浓稠的粟粥。
多出这些粟米,蒸饭时,老人总会多加一把。别小看这一把,往往能让家人多吃两口,也能让孩子吃得更好。
为了奖励孩童,郅玄还下令在施粥点熬煮肉汤,孩子们隔三差五就能分到一碗。
孩子们往往不舍得吃,都会和家中老人分食。
若不是盛肉汤的庖传话,不许将肉汤带回家中,老人和孩子必然会节省下来,带给能做工的壮劳力。
一项项政策看似不起眼,结合起来却撑起了庞大的重建工程。
村老和邑大夫打开话匣子,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多,完全停不下来。一边说一边感叹,能有郅玄为世子是西原国之福。
王子淮听得津津有味,见随行官员要打断,立即抬手阻拦。
他能够看出村老和邑大夫的话全部出自真心,没有半点掺假。这让他对郅玄愈发好奇,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位备受爱戴的西原国世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终于,村老和邑大夫的话告一段落,看到周围人的表情,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连忙弯腰告罪。他们不担心自己受罚,更害怕牵连到郅玄的名声。
“我召尔等前来,尔等何过之有?”
王子淮唤几人起身,命侍人加以赏赐。
邑大夫可以衣绢,村老不能用,只能赏赐染色的麻布,再加一小袋盐。
王子淮从不避讳自己爱钱,他为获取盐井,专门向人王讨要封地。因为这件事没少被卿大夫们诟病。
拼着挨了不少骂,盐井终于到手,依靠盐井出产,他每年获利颇丰。
盐井之外,王子淮还想开辟新的财路,可惜尝试几次都没能成功。大概是他折腾的动静有点大,又被朝中的卿大夫盯上,人王不得已才将他踢出中都城,以免被吵等脑仁疼。
离开村庄,车队继续前行。
此地距离西都城不远,能望见错落在田地间的村庄,大多已升起炊烟。
车队后方突起一阵喧闹,护卫的甲士立即警惕。
原来是一群收工的匠人,他们刚立起一部水车,受到村人款待,饱饱吃了一顿粟饭,正扛着工具推着大车返回西都城。
匠人身后掀起烟尘,是一队身着半甲的骑兵,每人的马背上都驮着捕获的猎物。
骑兵身后是长长的奴隶队伍。
健壮的男奴将麻绳绕过肩膀捆扎在腰间,拖拽装满猎物的大车。强壮的女奴在车后推,车轮压过路面,车轴发出咯吱声响,足见车上的猎物有多重。
其中一辆大车上装的不是猎物,而是新摘的草药。
穿着短袍和麻布裤的桑医坐在车上,两匹健壮的野狼随车奔跑,竟然没有伤害拖车的奴隶,偶尔还会帮忙。
这一幕惊呆王子淮。
他自认见识不浅,却头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狼。
骑兵和匠人在中途相遇,匠人迅速让到道路两侧,让骑兵先通过。
为首的骑士拽住缰绳,挥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其后单独策马上前,距离十步左右拉住缰绳,翻身下马,面朝王子淮的车驾拱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