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敌!”
郅玄靠着车壁坐起身,后背和左肩阵阵刺痛,想必是方才撞到。
强忍着疼痛,郅玄又一次推开车门,吸取上次的教训,借助门扇抵御狂风,尽可能抬高视线,望向黑点出现的方向。
风实在太大,天空又落下大雪,情况对郅玄十分不利。
在这样的天气下,弓箭会失去作用。面对突来的袭击,大多只能短兵相接,硬碰硬,直至分出胜负。
“公子,是野人!”
两名甲士冒雪探查,终于确认来者身份。
不同于国人和庶人,也不同于奴隶,朝车队奔来的人全都披头散发,身上包裹着兽皮和干草。部分脚上有鞋,部分直接赤脚,在雪地中奔跑,双脚和小腿被冻得发紫,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行动。
双方距离逐渐拉近,野人们已经挥舞着石器发出阵阵怪叫。
郅玄当机立断,命甲士全部持弩。
“上弦!”
在出发之前,郅玄下令为甲士配弩。
不同于他用的单手弩,佩给甲士的弩力量更强。配上特制的箭匣,一次能连发五矢,相距二十步能穿过六层兽皮,威力极强。
制造连弩的匠人受到厚赏,每人都领到粮食和肥羊。
郅玄承诺匠人,如果能教出手艺不错的徒弟,还会有更多恩赏。但他也将丑话说在前头,谁敢将制作工艺和图纸泄露出去,绝对严惩不贷。
府令和下大夫们见识到连弩的威力,认为郅玄的命令很有必要,只是过于仁厚,惩戒的力度不够。
府令请示过郅玄,和精通此道的下大夫合议,制定出更为详细的奖惩规则,将匠人的亲人也包括在内,切实做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由于匠人都住在临近坊内,下大夫们还实行连坐,如有哪个匠人违背条令,做出背叛公子的事情,不只他的亲人,连邻人都要受过。
这样的惩罚十分严酷,看似不近人情,在属民眼中却很寻常。
公子玄让他们吃饱饭,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谁敢背叛公子给郅地带来威胁,再严厉的手段都不为过。
匠人们也没有抵触。
在他们看来,郅地的法令已经足够宽容。换成别的氏族,如他们一般的匠人都会被看管起来,大多数时间不能离开坊内半步。敢不通报就离开,抓到的甚至会被杀头。
再者说,公子玄这般仁厚,比起当初,他们的生活何止好上百倍。若为利益做出背叛公子的事情,就该严惩,更是该杀!
不需要郅玄下达命令,匠人们主动约束自己和家人。尤其是设计和制作出连弩的几名大匠,除非必要,近乎不出住处和工作地点半步。别说是外人,连城内属民都很少能见到他们。
在其他氏族封地中,需要用武力才能实现的一切,换到郅地,全由匠人和属民自动自觉,自发遵守。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
这次出行是连弩第一次配备军中。
郅玄本以为途中不会用到,顶多在西都城内亮一亮相,威慑一下西原侯和密氏。不想突遭变故,提前要用到这批连弩。
狂风阻隔声音,传令的侍人在队伍中奔跑,衣袍被风鼓起,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艰难。
好在军中有号角和鼓令。
知晓郅玄的命令,甲长命人吹响号角,敲击皮鼓。
鼓声连响三次,号角声停止,甲士不再控制战马,迅速在风中列好队形。
队伍共分成十个方阵,甲士在前,卒伍在后,将郅玄的战车守卫在身后,如铜墙铁壁一般。
冲过来的野人数量不少,目测有五六百人。
若不是这个数量,他们未必敢集结,更不敢冲击氏族的车队。
队伍严阵以待准备抵挡攻击时,野人们忽然分散,不再向前冲,而是在混乱中让出数条通道。
伴随着刺耳的嚎叫声,一头头黑色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巨兽头顶一对弯角,身披厚实的长毛,在雪地中横冲直撞,几个躲闪不及的野人都被撞飞。
“野牛,是野牛!”
有出身边地的卒伍发出惊呼。
这些牛体格更加庞大,头顶的尖角更为锋利,目测身长超过三米,体重绝对超过一吨。比起野牛,更像是加强版的牦牛。
众人这才意识到,野人之所以冲过来,未必是真想攻击队伍。以他们的数量和武器,对上千名甲士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这般虚张声势,更大可能是他们在捕猎时激怒牦牛群,逃命途中发现队伍,意图祸水东引。
无论是哪一种,近千头牦牛冲过来,已经列好阵型的甲士和卒伍不可能后退。
在漫天暴风雪中,千人的队伍匆忙后撤,很可能造成混乱,损失无法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