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夫愣在当场,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子,此事当真?”
郅玄将婚书展开,示意中大夫自己看。
看到竹简上的内容,确定公子玄不是虚言,中大夫额头开始冒汗,脸颊抖动,没能坚持更久,当场匍匐在地,颤声道:“请公子饶我性命!”
“君何出此言?”郅玄状似不解。
中大夫唯有苦笑。
稍有政治觉悟的人都会清楚,这场婚盟代表着什么。
一旦婚书内容公之于众,公子玄的世子之位板上钉钉。
除非密氏有通天的手段,亦或是公子玄突然发生意外,否则的话,出于各方面考量,朝中卿大夫必然要推公子玄上位。
想明白之后,中大夫忽然镇定下来。
作为一个家族的掌舵人,他既然敢做二五仔,自然能力不凡。之前是他过于傲慢,轻看公子玄,才会犯下致命错误。如今醒悟过来,自然要设法弥补。
思及此,中大夫一改之前的不安,正身而坐,向郅玄拱手。
他打算为自己也为家族做一场豪赌。
赢了,家族更上一层楼。
输了,下场同样可以预料。
他已经想明白,从公子玄归来,他就落入圈套,还是自己踩进去,怨不得别人。
那封书信送到西都城,西原侯不会再用他,密氏也不会再信他,政治生涯断绝不说,性命都未必能保住。
想要摆脱困局,他就要走出第三条路,眼前的公子玄是最好的选择。
“句炎愿为公子驱使。公子活我性命,句氏唯公子马首是瞻!”
话落,句炎拱手下拜,以中大夫的身份向郅玄行臣子礼。
第六十二章
句炎走出公子府大门,下台阶时忽然腿软。多亏送他出来的府令拉住手臂,才没有当场出丑。
“多谢。”句炎脸色有些难堪。
“句大夫小心。”待句炎站稳,府令松开手后退一步,笑着目送他上车离开。
坐在车上,句炎回忆方才和郅玄的对话,寒意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比之前更甚。
他看错了公子玄,朝中大部分人都看错了这位嫡公子。即使之前有所改观,知晓他并非表现出的不学无术,也大大低估了他的能力。
公子康如何能与之相比?
身份不及,地位不及,智慧和果决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回想自己此行的目的以及在郅地的言行,句炎不免后怕。
恐慌之后又生出庆幸。
幸亏他没做出更多举动,也幸亏公子玄没打算要他的命。不然地话,他休想再回到西都城,连家族都会遭殃。
“万幸,当真是万幸。”句炎不断低喃。
以他的所做所为,今日投诚,公子玄未必会信他。不,应该说百分百不会相信。但他自自己知道,无论是自身还是身后的家族,已然没有退路。
如果没有那封信,一切都好说。可如今后悔也晚了。
算一算时间,家仆很快就要抵达西都城,不出意外地话,信会直接送到国君手中。
当西原侯看到信中内容,往日的信任和重用都将不复存在。密氏知晓此事,别说继续扶持他,不打压都是万幸。
句炎回忆自己入朝以来走过的路,追溯句氏祖上,自家也曾荣耀,也曾有实力问鼎六卿。结果到了自己这一代,虽官至中大夫,行事却投机取巧,有蝇营狗苟之嫌。
他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郅玄堵死了他的路,但也给了他生路。
他要牢牢把握住。
现今不信他没关系,他会用行动证明自己,向公子玄表明,如句氏这样的家族,看似左右逢源立场不定,实则在朝堂上有大用。
譬如各种消息,他们总会第一时间掌握。并由此推断背后意图,让家族避开祸端,站到胜利者一方。
比起别的氏族,句氏更加不能犯错。
一旦他们犯错,伴随而来的往往是身毁族灭血脉不存。
“下一步该怎么走?”句炎下定决心向郅玄证明自己,第一份投名状很重要,必须有分量。
西原侯自然不行,密氏则大有可为。
这些年来,他在密氏兄弟跟前伏低做小,看似没有尊严,实则掌握许多秘辛,如密武这般精明都未必能料到。
当年西原侯遇刺,密氏以为天衣无缝,实则仍有蛛丝马迹可寻。
句炎决定以此为突破口,让郅玄看到自己有多大用处。
未来的晋身,家族的命运,全都在此一举!
句炎离开后,郅玄换下祭祀的衣袍,取下玉冠,顿觉轻松许多。
休息片刻,想起投奔来的一行人,趁着有空闲,召来看管他们的侍人,询问近几日这些人都做了什么。
“禀公子,在被允许外出后,名为力、芒的两人各自带队,出城搜寻能制陶的土,在离新城十里左右的地方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