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地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个人说累了,同伴继续接上。
没过多久,密氏坊前就被看热闹的国人和庶人挤满,里三层外三层,拥挤得水泄不通。
巡城甲士赶来,都被堵在外面。面对拥挤的人群,无法强行推搡,一时间毫无办法。
相比郅地众人的慷慨激昂,拦路的仆人都是脸色铁青。匆匆赶来的门客见势不妙,立即上前想要阻止他们再说。
门客不露面且罢,既然出现,郅地众人情绪更加激动,将之前做背景板的三名刺客推出来,大声道:“君当面认清,是不是你的同僚?”
门客有心否认,咬死不认识三人,或能挽回局面,还能反咬郅玄污蔑。
不料想一直低头的三人突然出声,当着众人的面涕泪横流,忏悔自己对不起密氏,对不起家主的看中,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犯下错事。
忏悔时,三人准确叫出门客的名字,让他想反驳都不行。
若是真不认识,为何知晓姓名?
若他们不是密氏门客,为何做出如此姿态,在坊前痛悔过错?
门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郅地众人趁热打铁,高声宣扬公子玄仁慈且礼敬氏族,不以重刑处置三人,反派人送回西都城,可谓是仁至义尽。反观密氏所行既无度量又无担当,怎配以卿位列朝堂,简直是笑话!
“我为国人,不耻此等行径!”
连珠炮似地的指责扑面而来,门客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没可能打断对方,遑论是驳斥。
一方有理有据理直气壮,另一方脸色铁青无言以对,单看表现,围观者就倾向于郅地人所言。
知晓事情继续下去肯定不好收场,门客实在无法,只能以袖掩面羞愧地退下去。
拦路的仆人依旧未退,即使被众口指责仍坚持执行命令,将郅地一行人拦在坊外。
另有一人匆匆去往坊内,将事情禀报密氏兄弟。
这段时间以来,公子康的脾气日渐暴躁,西原侯也有耳闻。为防止事情变得更糟,密武屡次登门劝说,非但未见成效,反而起到反效果。以至于在朝中被粟虎讥笑,险些被气病,难免有些精力不济。
听到仆人禀报,知晓坊外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密武顿时脸色难看。
“为何不早来报我?!”密武怒叱一声。
仆人趴在地上抖如筛糠,张开嘴,抖着声音道:“是、是……”
“是我吩咐的。”密纪迈步走进室内,同样脸色难看,一脚踹开仆人,沉声道,“滚下去!”
仆人不敢不从命,但也不敢马上就走。见密武没有阻拦,才膝行退到室外。房门关上的一刻,顿有逃出生天之感。
“大兄,竖子狡猾,行阴毒之事。我未能觉察才使事态至此。”对于自己的误判,密纪痛快承认,没有任何借口和遮掩。
密武无心追究他,摆摆手,详细询问事情经过,眉心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那三人应是派去行刺之人。不知公子玄用何法,竟让他们背主投靠。”
“大兄是说?”
“你难道还不明白?”密武沉声道,“刺杀未成,三人背主,余者应已殒命。公子玄非怯懦之人,断定是你我所为,此乃报复!”
密纪脸色变了几变,猛然握拳砸在案上。
“竖子安敢!”
“为何不敢?”密武看着他,继续道,“不要以公子康衡量公子玄。此子远非看似简单。他不以刺客上禀国君,反以窃贼污蔑,是料定你我不会主动揭穿三人身份,更不能杀人灭口。这个亏不吃也得吃。”
“凭什么?”密纪怒道。
“凭我们办事不周密,凭你我选人不仔细,凭如今的公子玄受封三地,远非昔日可比!”密武声音严厉。
这件事后,密氏注定名声受损。公子玄或许能量有限,朝中还有粟虎范绪,甚至是羊皓,都乐于在背后推波助澜,狠狠踩密氏一脚。
骄横跋扈即是恶名也是威名。如果在朝中没有势力,也担不起这样的名头。
西原国立国至今,凡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大氏族,多少都会传出类似的名声,密氏并非个例,也不会抵触这样的名声。
纵容门客偷窃公子之物则不然。
别说是大氏族,就连小氏族都没有过!
这个罪名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大到密武都感到棘手。
若是处理不好,被人添油加醋传到各国,密氏的名声绝对会臭大街,大小氏族都会羞与之为伍。门客不想染上窃贼的名声,也会陆续离开。
当家族再没有一个朋友,实力再强又如何?
举世皆敌,也就离灭族不远了。
郅玄还是不够了解氏族。他以为自己仅仅是射出一梭子子弹,绝不会想到,实际上落下的全都是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