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宫伊始,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悬崖钢丝,有乌川前情,人在宫中,不管能不能治好老皇帝,苏瓷或许还有好的可能,他却是绝无可能!
杨延宗猜到了老皇帝的心思和今日,该如何应对,如何才能博取一线生机并火中取栗机遇险中求,他早已反复斟酌过了。
这是一场豪赌!
老皇帝需要一把刀,去尽快打开这个三大王府同进共退的棘手局面。
而老皇帝年纪太大了,此次伤病元气大损,哪怕老皇帝极力掩饰并鲜少让他和苏瓷一起进殿,但杨延宗还是敏锐察觉到,皇帝的手有时候会不自禁微颤。
此刻的老皇帝,该深刻感受到老迈和天不假年,对方内心该是很焦灼迫切的。
而他,却也不再想将全盘筹码尽数押在六王府。
杨延宗,虽悖逆了圣意,但他这退一步自保的提议却是可行性极高的,而他,很明显符合一把杀伤力极大的刀!
这次一次悬崖走钢丝般的危机赌局,稍有不慎,即时身死,粉身碎骨血溅三尺!
但只要赌赢了,他渡过危,成功掌住机,那不管明暗盘算都将会获得重大成功,得到的将会是飞跃式的进展!
苏瓷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她根本不敢抬头偷看皇帝。
御座之上,老皇帝神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眯着眼睛打量杨延宗,山雨欲来。
足足半晌,他都没有吭声。
大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34章
杨延宗足足跪了一天。
从一大清早到中午傍晚,日升月落,一直到次日早朝结束之后。
他跪的地方就在殿门边,那地上都是坚硬冰冷的水磨滑面大青砖,没铺地毯,雨很大,宫人内侍出入,那地儿早已被得踩潮湿了一层,人的膝盖直直磕跪在地上,该针扎一样疼的吧?
苏瓷呆的地方是大方鼎旁边,铜鼎内烧着炭,她就着一开始的姿势半跪半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可就算这样,时间长了,她还是感觉地面又硬又凉,人通体生凉都有点打哆嗦了。
可杨延宗视线放在身前三尺,腰板笔直,依然纹丝不动。
杨延宗话音落下没多久,那片令人窒息一般的覆顶死寂并未持续太久,有个小太监匆匆撩帘而进,急忙禀说钦差特使黄世隆大人有急信还朝,来人目前正侯在御书房外。
黄世隆为右丞,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目前正奉皇帝圣旨在东北平灾恤民。老皇帝伤愈之后的大事,除了反压咄咄逼人斗得如火如荼的诸王府之外,还有平州邗州等地的大旱灾,这黄世隆办事挺靠谱的,有急讯肯定不是小事,老皇帝立马起身去了。
杨延宗和苏瓷无人理会,被晾在了上阳宫大殿。
这和之前老皇帝山雨欲来面对面其实并没什么区别,都是悬而未决,十分煎熬。
有把屠刀悬在头顶,不知道它到底会落不落下,什么时候就落下了。
太熬人了,没到这份上根本不知道这滋味,简直度日如年,还饿,苏瓷一天三顿都没吃,水也没能喝上一口,精神的高度紧张并不能抵消身体本能消耗,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没得睡的时候,忍不住摊平想,他喵的究竟杀不杀啊,如果要杀能不能快一点,给个痛快吧!
她不好变换姿势,只敢小幅度转移重心,虽然她这姿势比杨延宗好太多了,其实就是坐着的,但到底膝盖和小腿着地,时间久了不动,一阵阵蚂蚁上身般的又麻又痒,甭提多不好受了。
她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挪动了一下,这才感觉好过多了。
这么足足熬了一天,等到次日早朝结束以后,结果终于出来了!
孙时平一撩帘子,居高临下站于玉阶前,冷冷道:“杨将军,即刻往御书房。”
这位御前大总管,即皇帝喜好的晴雨表,往日对苏瓷的和颜悦色已经消失不见,仿佛那就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不阴不阳,不冷不热,恢复了一开始的高高在上神态。
杨延宗被叫去御书房,他慢慢站起身,气血极度不畅,他最后站直举步时趔趄了一下,苏瓷赶紧飞奔过去扶住。
她仰着头看着他,他在殿门口吹了一宿一日的冷风脸有些泛青,只是表情纹丝不动,那双幽深的眼眸深沉沉的看不见底,他不着痕迹捏了捏苏瓷的手,旋即放开,跟着孙时平去了。
他初时走得有些慢,但步伐很快变得稳健。
一直到两人撩起门帘,身影消失不见,苏瓷才呼出一口气,妈呀,别看她之前自暴自弃吐槽说要杀快一点,但实际真到这,她的心还是无比提高,怦怦狂跳。
阿米托福,哈利路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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