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絮(8)
天刚过午,就下起一阵雨。雨不算大,却很急,打在屋顶上发出碎玉般的响声。阿远今日兴致不错,坐在屋檐下看雨,偶有雨滴溅在她的裙子上,她也不管,只神色安详的看着,似乎很喜欢的雨。
苏令意不能跑出去玩,只能和她一起看。
不知道雨和周砚,她更喜欢什么,苏令意有些无聊的想。
玳双说她刚进府不久,陪阿远聊天,不知怎的竟聊到了周砚。阿远说周砚生的好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玳双那时还没有见过周砚,又年轻气盛,说话没个把门的,“您又没见过天底下所有的人,如何断定他就是最好看的?”
玳双只是在陈述事实,但阿远滤镜太重,觉得她在说周砚不好,有些生气,咬牙切齿的说:“他、就、是、最、好、看、的!”
这是她进府后阿远第一次与她生气。
从此玳双就知道了,周砚是阿远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容不得半点诋毁。
说到这儿,玳双语重心长的劝苏令意,千万别在阿远面前提二爷的不好。
“我才不会呢,我觉得二爷挺好的。”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狠狠的点了一下,玳双啐了一口,“就他?呸!”
再想追问,玳双就什么也不说了。
苏令意一脸惆怅的望着阿远的侧脸,她的皮肤不算白,胜在肤质不错,眼中宛如盛了一秋的月色,朦朦胧胧、隐隐绰绰。与燮朝女子相比,她的鼻梁纤细高挺,鼻头小而精致,多了几分异域风情。
眼神太过恼人,阿远无奈侧头笑看着她。悻悻收回视线,她愈发感到疑惑了,在玳双描述里活泼充满朝气的阿远,是如何变成今天这副摸样的?
正当她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冒雨跑进来一个小厮,速度飞快,没有打伞,估摸着是个新人。
身上的雨水成股落在地上,慢慢渗入地缝,留下一滩水渍。他浑不在意的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然后满脸兴奋的带来一个重磅消息,今晚周砚要来。
他叫王泉,刚来不久,平日只能做些扫地浇花的工作,给主子报信还是头一次。同屋的赵六,因为给主子报了一回信,平白得了二两碎银,把王泉羡慕得睡不着觉,每日都在想,倘若是自己得到这笔钱,应该怎么花。
功夫不负有心人,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回!听到是什么事后,他更加确信,这次能给母亲置办件新衣裳,给妹妹买朵簪花,给自己……
只是,现实好像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偷摸抬头望了一眼,在场的人没有一个露出喜色。
二夫人神色怅然,什么也没说。她身边坐着的那个小丫鬟倒是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就心不在焉玩起自己的头发。后面年纪稍大一些的丫鬟眼中隐隐露出怒色,被她身边的人面无表情的拉住……
地上的水越积越多,他低垂着脑袋,交叠在一起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相比于天上掉馅饼,下人被无故处死的例子他听得更多。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久,他终于听见一道来自正首的声音:“我知道了,下去吧。”
王泉松了口气,双腿因为太紧张而僵硬发麻,他却不敢停留,忍着不适快步离开。眼看即将跨出门,他忽然被叫住!
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强撑着转身。来的是刚才就不悦的那名丫鬟,“好……好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玳双翻了个白眼,递给他一把伞、一个荷包,接着不待他说话,就转身离开,独留赵泉一个人在风雨中凌乱……
阿远面上依旧淡淡的,但苏令意知道,她在开心。往常不管是看书、听雨、赏花,阿远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今日却有些静不下来。
她频频望天,半个时辰就要问一次时间。她不挑食,对吃喝无甚讲究,平日都交给元风去安排,今日却先过目了一遍菜单。
除了几个贴身丫鬟,院子中的其他人都显得格外喜庆,连最爱偷懒的丫鬟都带了朵红花,拿了把扫帚装模做样的清扫回廊。
苏令意自己不上进,却也不能挡了别人上进,为了给他们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她心安理得的回了房间。
门还没关稳,房梁下就跳下一个黑影,苏令意腿一软,几乎吓得跌坐在地。她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早上失踪的杀手居然去而复返了!
“你怎么又来了?!”
语气不甚友好,听得楚尽眉头一皱,“外头有人追杀我。”
是假话,贼人早就被援兵杀得片甲不留。他清早离开,先去处理了伤口,随后回皇城司查找档案,越查越觉得不对。
据调查,苏令意是一个多月前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丫鬟,她父母早亡,堂叔一家照顾她长大,年前为了换几个钱给儿子说亲,便把苏令意以500文的价格卖给人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