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絮(30)
周砚的大嫂嫉妒心甚强,往日周砚官位不比大哥,时不时假意关心弟弟几句,实则炫耀丈夫的官职。后来周砚升了官,大嫂再遇周砚少不得要说些酸话。
现下,她搀扶着周老夫人站在最前方,边安抚老夫人边掩面自泣,真真是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马车才露个头,人就乌泱泱的围上去,阿远也着急,巴巴往那儿凑,却被不长眼的推倒,手掌嵌入地上的沙砾碎石。
周砚被侍卫背下马车,如玉的脸上添了几分憔悴,唇色苍白,却不失风华。
他轻轻唤了声母亲,眼睛掠过每个人的脸庞,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阿远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又往前面凑,一抬头,视线穿过人海,周砚勾起嘴角,勉强对她笑笑,宛若清风。
阿远紧抿嘴唇,眸光颤了颤,眼中蒙上一层水汽。
周砚此行不仅带回来了西南地区详细考察资料,还收集了许多西南特产,圣上龙心大悦,嘉奖自不在话下,又忧心周砚身体,下旨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治好他。
当今太医院院士乃燮朝名医杨仲文,出生于医学世家,自幼学医,精于此道的他此时白发蓬乱,胡子拉碴,医书散落一地,诸如《伤寒杂病论》、《难经》、《内经》等一系列医院著作被他扔在一边。
周砚全身酸痛,四肢无力,咳嗽伴有有血痰,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他们检查后发现,在周砚左臂处出现大量紫斑、淤斑,还有少量血液从中析出。
西南地区草木旺盛灵气充足,毒虫异草多如牛毛,他们初步判断,周砚此行应该是在不经意间被毒虫叮咬。
可是,西南各国极为排外,燮朝对它们知之甚少,不可能知道是什么毒虫,治疗方法更无处可寻,杨仲文只能用昂贵的药材与寻常方子勉强续命,要想根治,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当杨仲文焦头烂额之时,书架角落里的一册小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平日里厚重的典籍占满书架,这本被压在最底层的书自是从来没有被人发觉过。
杨仲文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将书拿出来,把封面上的灰烬吹落,书名显露——《毒经》。
这是他年轻时偶然得到的医书。现在再看到这本《毒经》,恍如隔世,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以风烛残年,头发花白,再找不出半点当日风采。
没有时间再感叹,杨仲文收回思绪,细看那封面,一看就怔住了。
他身处庙堂,有燮朝第一名医之头衔,但有周游之经验,自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从不敢小觑民间大夫。近几年就有一医声名鹊起,他医术奇高,但行为古怪。
医家须有悬壶济世之宏图,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毫无医者仁心,轻易不救人,好不容易答应救人了,还需求医者付出极大的代价,诸如以命换命,黄金万两,万年玄冰,千年灵芝等强人所难的要求。
江湖人称鬼医,而那鬼医的真名就写在《毒经》的封面上——唐隐。
杨仲文按下心中的波动,如获至宝般把书打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书中记载的皆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花草虫鱼鸟兽,形态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带有剧毒。
也许,这是个机会!
杨仲文捧着书,匆匆跑出书房,三两句交代清楚,急忙派人去寻找唐隐。
找人的命令一层层传下去,唐隐的行踪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出三天就有好消息传来,说人找到了,看在杨仲文的面子上,唐隐愿过来一叙。
阴云密布的周府总算有一缕阳光不顾艰险,穿透过层层叠叠的乌云透了出来。阿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却始终不能放心,总忧心会有意外使唐隐不能按时到达汴京。
唐隐如期而至,已过古稀之年,仍腿脚灵便,腰背挺直。他一脸冷漠为昏迷不醒的周砚看诊,他放下周砚的手,离开床边,众人屏住呼吸,只看他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四两拨千斤字:“能治。”
老太太提着气顿时一松,若无人搀扶非软倒在地。
阿远闻言,通红的双眼似有泪水涌出,还没等她转头和元风等人分享喜悦,又听唐隐道:“你们能给我什么呢?”
他神态自若的坐在桌前,端起桌上钧窑茶杯,放在眼前细细观察,内青外紫,亭亭玉立。
“所以,你们给他什么了?”苏令意平静的问,联想初来时阿远的病,已有了答案。
“他说他需要一个体质特殊的人帮他试一副新调制的毒药,在周府所有人中挑了一圈,选中了夫人。”念云道。
“那周砚不知道吗?”苏令意一时心急,没有注意称呼。
玳双说起这个就更气了:“夫人不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