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悦来客栈秦海出去办事了,没有瞧见李员外带着金银字画向少爷求字的盛况,但事后也听杨妈和百叶说了。
秦海心里多少有点好奇,以往少爷偶尔抄书赚了些钱,多是留一半,另一半交给他打点日常用度,就是不知如今有了少夫人会是如何章程。
听到少夫人说钱都由她管着,秦海先是一惊,随即又放心下来。
跟陆时寒坚持要担起养家重任的心态不同,秦海其实从未介意要用颜芝仪私房钱这事这件事,当然他的出发点也跟姑母秦氏不一样。
秦海虽说私底下管秦氏叫姑母,真正接触却不算多,秦氏每天操持家务、围着丈夫儿子打转还不够,委实没多少心思分出来关照他,而秦海当初会被秦氏半买半提携的带回家,就是为了陆时寒要去白鹿书院就读这件事。
白鹿书院虽说在江州,却不是在繁华闹市之中,“白鹿”实则是指庐山五老峰下的白鹿洞,那里远离凡尘俗世,环境清幽、风景秀美,乃是可以抛却凡尘、清净读书之圣地,江洲本地人入白鹿书院求学,即便是家里有车马和随从、可以每日来往接送的富家少爷,也不能每晚回家休息,书院要求学子清修苦读、修身养性,进了书院就得住宿,每月会有一两天假期可以回家探亲。
为了保持书院的清静,每位学子身边最多只能带一名书童照顾饮食起居,而这些书童若能安静不闹事,也可在夫子讲学时旁听一二。
秦海就是那个为了照顾陆时寒饮食起居所以被带回陆家的书童。
当年他在陆家住了两个月,被陆秀才亲自教了些礼数规矩,也教他认了几个字后,就被放假回来的陆时寒带去白鹿书院,此后两人常年在书院生活,相依为命、形影不离,逢年过节才能回陆家住上一两月。
因此在秦海心里,秦氏对他的提携之恩,陆秀才对他的教育之恩,都比不过他跟少爷相依为命、情同手足的情谊,秦氏明里暗里要他盯着少夫人的所作所为、不能让少夫人太过放肆的敲打提醒,秦海并没有真正听进去,他是打定主意要阳奉阴违的,如何对待少夫人,还要看少爷自己的态度——就算不看在和少爷主仆情谊的份上,向主子看齐也是他作为书童的基本职业素养。
正是发现少爷和少夫人成亲后简直不分你我,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秦海才渐渐不把自己当外人的。
他觉得他们感情这般好,少夫人又有钱,如今艰难之际用一点她的嫁妆无伤大雅,等少爷日后官运亨通,能回报给少夫人的岂止这点身外之物?
可是他不介意并没有用,少爷是介意的,为了跟主子保持一致,秦海也只能坚持不肯接受少夫人的一分一毫。
如今听少夫人说管着少爷的钱,秦海终于松了口气,以后可以大大方方向女主人汇报费用问题了,他忙不迭应道:“好的少夫人,等手头这些用完就问您要。”
颜芝仪也笑眯眯,掌管财政大权的感觉太好了,她一脸意气风发的道:“也不用都花完,该开口时就开口,身上总得留个十几两备用的。”
“少夫人叮嘱的是。”秦海点头如捣蒜,见杨妈已经张罗开杀鸡了,这也没了他的用武之地,便向颜芝仪请示道,“我先把马车送去镖局那边了。”
“那你走慢点,天都黑了,注意安全。”
秦海这么会来事,卢氏对他们不免更热情了几分,“让我家小子跟着去吧,外头看不清路,正好给小哥带路。”
秦家清贫,家里连头骡子或牛都没有,更别说马车了,卢氏儿子长这么大还没摸过马车,自从颜芝仪一行进来,小少年的目光就忍不住频频看向拴在门口的高头大马,跃跃欲试很想去围观的模样,只是被父母教育的极好,一直乖乖跟在母亲身边帮忙。
此时听到卢氏的话,少年再也按捺不住的冲到马车前,有样学样跳上车头,学着秦海的样子驾车离开,离开老远还能听到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厢杨妈已经将老母鸡开膛破肚并放干净了血,开始清理最难搞的绒毛,颜芝仪想上去帮忙还被轰走了,“您哪干过这种活?快别添乱了,就在边上瞧着便是。”
被嫌弃的不光颜芝仪和百叶,连自认为手脚还算伶俐的卢氏都插不上手,杨妈拔毛的动作已经练出了无影手的效果,卢氏给她烧了壶用来烫毛的开水后也无用武之地,只得去捡了柴火来院中烧。
她家就一个土灶,已经在煮饭了,待会还要炒菜,这鸡只能在院子里临时烧一堆柴慢慢炖着。
卢氏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工作,一边发自肺腑的羡慕颜芝仪:“弟妹是个有福气的,杨大姐能干,百叶姑娘细心,连秦小哥都那么心地善良,身边竟没有一个不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