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自己亲妈眼,瞧着小姐琴棋书画、温婉贤淑,简直无一处不好,可也知道世人会如何看待这桩婚事——沈家原就高攀了冯家,何况小姐还有致命缺陷,母亲早逝的女子被世人视为福薄,很多讲究些的人家都不愿意把福薄的女子娶进门。
所以这些年瞧着冯家蒸蒸日上,乳母心中是既喜且忧,就怕冯四公子前程太大瞧不上小姐。好不容易熬到了家中老夫人和大老爷来信让小姐进京,字里行间还暗示了一下准备婚事,乳母欢喜的同时,也更加患得患失起来,盼了这么多年,就这临门一脚可不能再出岔子,进京的路上就如书中所说那样,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把小心翼翼四个字表现到了极致。
事实上,乳母的这份谨小慎微、用心良苦,倒也不算完全多余,只是针对错了对象,冯大人治家严明,冯夫人也睿智明理,从来没有要出尔反尔、另寻高枝的意思,反倒是身为小姐长辈的大夫人,瞧着冯家蒸蒸日上便眼热,想让自个女儿提了这门好亲事,因此这些年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拖着不让老夫人把小姐接进京,好早日与冯四公子培养感情。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冯夫人不曾接大夫人的茬,小姐也顺顺利利嫁给了冯四公子,眼瞧着小夫妻相处融洽,乳母心满意足了。她如今非但不拦着小姐跟陆夫人来往,反而是最恨不得她们天天在一起的人了,最好让姑爷也跟着陆大人多相处,学一学陆大人是如何对待妻子的。
陆夫人自己深居简出、不爱出门走动,名声恐怕是要传到家家户户了,不仅是嫁为人妇的夫人们羡慕她倍受夫君喜爱的好福气,如今就连一些高门贵女也知道听说了他们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的故事。
当真是应验了那句话,人不在江湖,江湖到处是你的传说。
可惜颜芝仪如今不但深居简出,还一门心思搞事业,更加不知道外边关于她的传说了。
说回那天与新朋友约着去逛街,例行公事逛了首饰店、绸缎庄和胭脂铺之余,两人还去了好几家洋行,颜芝仪看出沈令淑好像是有目的在寻找,好奇一问才知道,原来她特意出来是想买一种名为胭脂红是舶来颜料。
乳母评价沈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全是滤镜加成,至少绘画这一项她担得起精通二字,颜芝仪看过她做的画,那叫一个栩栩如生、精美绝伦,当时就想要拜师学艺了——当然现在她行程繁忙,这项计划只能暂且延后。
沈令淑善画,也爱画,就免不了为兴趣爱好一掷千金,那些珍贵的绿松石、孔雀石等宝石制成的画画颜料不够她赏玩,还用上来舶来品。
很多爱画之人也用胭脂红入画,知道这是珍贵且稀罕的舶来品,却不知道它为何而稀罕,但沈令淑因为随父亲在福州府生活多年,那里海贸可比京城繁华多了,什么舶来品没见过,胭脂红的来历她也曾听番邦人介绍过,觉得挺奇特就记在了心里,颜芝仪问起来,她便特意给她也介绍了一遍。
沈令淑表示,这是由生长在一种植物上的虫子碾碎而得,可入画就能发现,其色泽浓郁、光华流转,竟然不输那些名贵的绿松石、珊瑚红,且她用这胭脂红已有多年,早年画作也不曾褪色,可见胭脂红同宝石颜料一般经久不变,质量完全对得起价格。
沈令淑只是跟朋友分享一个自己觉得新鲜有趣的东西,颜芝仪听得却是双眼放光,生长在植物上、颜色浓郁持久,这不就是胭脂红嘛!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颜芝仪瞬间满血复活,比沈令淑还要积极,拉着她跑遍了剩下几个洋行,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胭脂红。
她跟沈令淑确认了几遍,又把洋行掌柜叫过来询问,确定就是她要找的胭脂虫后,便二话不说学着沈令淑,也让小二称上二两,在小伙伴惊讶又期待的目光中,面不改色表示既然颜料这么好用,她也买回去给寒哥试试。
沈令淑虽然有些失望她不是想买了一起画画,但对个理由也并不意外,毕竟京城谁不知道陆大人和夫人感情好?起初还有人说陆夫人是胭脂虎,把陆大人管的死死地,就差没有每天揪耳朵教训丈夫了。但随着陆大人一次次携夫人来冯家拜访,传言才有了改变,陆夫人不是胭脂虎,而是红颜祸水,把陆大人迷得三迷五道,去哪儿都离不开她。
总之不管怎么传,大齐妻奴这个宝座陆大人是坐定了。
颜芝仪同样不知道沈令淑的想法,她虽然把陆时寒拉出来当了一回工具人,心里还是很惦记他的,想给他带点正经礼物,便在洋行认真寻找起来,最后找到了一张毛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