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悄悄抬眼看他，正好对上了神君薄凉如雾的双眸。她慌忙移开眼，想要躲避他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昨晚躺在他旁边、盖着他的衣服睡着了，她总觉得有点不太自然。

神君的眸光却依旧清澈寒冽。“转过身去。”他道。

桑落乖乖地转过身，却被一条清冷柔软的丝绸发带蒙住了眼睛。她眼睫轻颤，忍不住道：“你到底有多少发带？有这么多，却没见你束过头发……”

“吾并非人族，不需要束发。”

神君空灵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冷的呼吸拂过耳畔，恍若黑暗中的一缕轻风，桑落耳后的肌肤不由得微微发烫。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好奇地问：“蒙我的眼睛是要做什么？”

“感受幽暗，观想明月。”

神君淡淡地道。

桑落：“……”为什么她每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就不明白了呢？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解，神君解释：“巫祝通过祭祀鬼神获得力量。你既已选择了吾，那便将吾铭刻心头，日夜观想。”

桑落还是没有听懂，不过“观想”一词，想必是让她在识海里想象月亮。干脆先试试看好了。

她收敛心神，开始观想。

幽暗苍茫的识海上空，升起了一轮清莹皎洁的明月，照亮了粼粼水波，投下清冷倒影。

成功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便感到识海上空的皓月传来了清晰的意念：“将识海的波动，同月光的波动调和。”

桑落感觉很是新奇，尝试和月亮对话：“你能在我的识海里说话？”

“……不错。”神君答道。

桑落又道：“那……你这是在我的识海里？”

“并非如此。”神君的意念亦是清冷淡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在观想的过程中，吾与你是密不可分的整体，吾便是你，你便是吾。”

桑落又听不懂了，不过在她的识海中，她可以掌控一切“物理”法则，很快便在识海当中模拟出潮汐，在“月亮”这一星体的牵引中，同它达到频率一致。

神君赞许的意念很快传了过来。

桑落微微有些出神。在这一刻，她仿佛变成了高悬于天际的明月，用冰冷的眼眸俯瞰尘世，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她看到银发白衣的神君端立千重宫阙之上，清冷寂寥，绝美面容冰冷似雪，寂静眼底未曾有过丝毫波澜，飘落的月桂沾染了他素净的衣衫。

“吾会教你几个符文，将其记住。”神君冷泉漱玉般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你要怎么教我？在识海里吗？”桑落想。

此刻，她的意念也可以被神君清晰地感知到。

“不，伸出手。”神君道。

桑落乖乖地伸出手，下一秒，便被神君从身后抓住了手腕。他的手指修长清冷，质感如玉，桑落的指尖轻颤了下，纤柔手指微微蜷起，却被神君一根根扳直。

“……你要做什么？”本可以通过想法交流，桑落却下意识喊出了声。

一根沾了霜雪的修长手指，缓慢抵在她的掌心。神君慢条斯理地书写符文，每一个笔划都苍劲有力，桑落想要努力记住，却总是走神。

“集中注意。”神君似笑似叹道。

“……”桑落无奈，“其实，你可以把符文画在雪地上的。”

“那会中断你的观想。”神君道，“无妨，吾多写几遍便是。”

被神君抓住手腕，在掌心一连写了十几遍，桑落才总算把这几个符文记住。

“然后呢？”她问。

“到了晚上，对月祈愿。月华凝成符文，铭刻骨骼之上，便可化为你的力量。”神君耐心解释。

桑落一听到“骨骼”二字，忽然有点害怕：“……会、会不会疼？”

“……应该不会？”神君不是很确定地道，“吾没有试过，自古以来，也没有信奉吾的巫祝。”

“你这么强，为什么没有巫祝信奉你？”桑落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

“巫祝本就稀少，纵然有，也大多信奉了那只鸟。”神君清冷的语气划过一抹促狭。

桑落想起，那天她看的巫祝古卷里提到过，两位神君分别是创世大神的左眼和右眼所化而成。所以“那只鸟”指的是三足金乌，也就是太阳神君？听太阴神君的语气，好像和他这位兄弟并不和睦。

“你说‘大多信奉’，那剩下的呢？”桑落好奇。

神君幽幽道：“剩下的信奉土地神、灶神、龙王、白虎朱雀、已逝的祖先……”

桑落：“……”忽然觉得，他好惨。

她立刻安慰他：“现在你也有人信奉啦！”

“吾早已超然在外，凡人的信奉于吾无用。”神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必表露出同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