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拳头硬了+番外(187)
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我用力闭上眼睛,压下眼眶内的热意。
熟悉的声音则再度响起,就着因其现身造成的四下寂静。
“文王并非宁氏血脉,想来女真也有所耳闻。”
睁眼。
他停在与我隔着一段距离的墙边。
此刻,他往城墙边缘坐下,一手托腮歪头,瞧着下边的男人露出灿烂的笑。
“对着一个冒牌公主都能这般兴致勃勃,难怪从前大汗只给你发其他王子一半的牛羊。”
“确实没出息,全然……是条废狗!”
那粲然神色陡然沉下恶狠,翻涌暴雨狂澜般的阴森戾气。
整个居庸城竟在这暴怒中发颤,因为密密麻麻的毒虫似血潮、喷薄,所到之处危楼轰然倾塌。
城墙下方惊叫迭起,女真士兵一时方寸大乱。
可弯刀划出血光。
“仇副使!!”
其余被俘将士的惊喊声中,飞起的断臂洒溅大片鲜血,啪的掉在雪地上。
“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手持血淋淋弯刀,立在仇副使边上,沉沉的声音掠过城墙上方。
于是我听见响指声,血潮转瞬销声匿迹。
侧首,他坐在城墙边缘撑着下巴,脸上凶狠已然敛去,只面无表情。
“还挺胆小。”
这声音又是清凛似笛,落入每个人耳中,令城墙下的男人脸色愈沉。
“昔日我族内部因一蛊师搅局,部族之争愈演愈烈,这才……受、辱!”
他从牙关中迸出字眼,面目狰狞。
“毒虫遵你指令。”
“直觉告诉我,你就是那个蛊师!”
这双目猩红的怒吼仿佛凶暴秃鹫,那血淋淋的弯刀隔空一划,震得空气惨嚎。
“我听闻蛊师大都来自苗疆。”
“你亦非九州氏族,为何要为九州办事?!”
吼声浸透血海深仇。
而视线里,他坐在城墙边缘,双腿悬空晃了又晃,“嗯”了好一阵。
“可能因为我是九州的太子?”
“哈哈哈哈——”
城墙下爆发狂笑。
男人仰面展臂,笑得头顶鹰羽连连抖动,朗声响彻整个居庸城。
“好得很!好得很啊!”
“那交易内容就要变了!”
笑声转成阴狠。
那双凶暴的眼睛不再扎向我,而是对着坐在城墙边缘的九州太子。
“两斤肉,五百士卒。”
雪就是这时候开始下的。
灰蒙蒙的天剥下破碎的白翳。
一片。
两片。
掉在手背上冰凉。
落在刀锋上成霜。
颤抖着融化。
一切都在放慢。
他走近的每一步,他抬起的手。
他握住刀的刹那不见丝毫方才的乖戾凶暴,只在眼中倾尽温柔。
“很快就还你了。”
他要还什么?
还那把从我手中抽走的刀?
不。
他是要还人命。
还那上万条死于居庸城尸潮的人命。
我快站不稳了。
我真的快站不稳了。
可雪还在下。
刀亦往下。
一片。
两片。
一片。
两片。
五百士卒出城。
一片。
两片。
一片。
两片。
五百士卒出城。
噗通。
我站不住。
模糊视线的是泪光和飘雪。
刺目的是猩红。
他明明已经控制了那个女真士兵,明明可以令其直接举手示意。
但他要还我。
当年是居庸,如今还是居庸,连地点都一样。
可我只觉得这是惩罚。
对我的惩罚。
“不要……”
手颤抖着抬起,伸向那人影。
然理智让另一只手攥住那手,将其按入深雪,死死定住整副身躯。
不行。
不行。
我不能让敌人看见我的崩溃,激发更扭曲的折磨。
我不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察觉到诸葛居士那头正悄然潜入。
不行。
不行。
不行。
指甲穿透积雪嵌入青砖。
指缝掐碎冰冷疏松。
紧扣。
紧咬。
温热从唇边溢出,滴答砸进雪中。
然后号角声响起。
城内的雪地下蹿出道道人影,被俘的将士骤然奋起,将女真士兵撞向同胞的刀。
打赢没有?
打了多久?
不知道。
什么都不顾了。
我的身体自己就扑了过去。
风雪和浓郁甜腥拂面而来,撕心裂肺的喊穿透灰蒙浸血的城池。
“姬少辛!”
秤砣翻倒。
泼洒猩红粘稠。
女真士兵呆滞地站在边上,我则抱住那副倒下的身躯,与其一同跌坐在地。
满手皆是湿漉漉的血。
他的血。
“你不能死!”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想抓住他的手,可这已经不能算手,而是黏着几片血肉筋膜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