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一有些踌躇,但也只犹豫了片刻便要回话,陆詷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既然孤离开后没有人去过牢房,那千夜楼楼主便是自戕而亡。”
暗一愕然抬头,却看见了陆詷眼中的凌然之色。暗一浑身一凛,拱手道:“是。”
“千夜楼楼主作恶多端,既然他是江湖人,不妨将他死的消息告知黑白两道,也算是对江湖之中死在千夜楼手中的人一个交代。”
“是。”
陆詷目光在暗一身上淡淡瞥了一眼:“去吧,孤不希望听见有别的说法,包括暗卫之中。”
“是,属下明白!”
暗一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当他出了房间被外头的晨曦晃了眼时,才惊觉自己的脊背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暗一闪身入了阴影之中,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似乎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时还是他第一次给主子回禀情报之时。但这一年里,因着太子妃在,主子很久没有发落过暗卫了,久到他已经快忘了血的味道。
但暗一清楚主子此番为何。
昨夜没有主子允许的情况下,当值的暗卫竟放任那女子进入主子房中。固然若他们回禀主子,主子恐怕也会做这样的决定,但暗卫是主子的眼睛耳朵,却绝不是那个能擅自替主子做决定的人。
“十五。”暗一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尚轻的暗卫,他稚嫩的脸上有着不服,叹了一口气,暗一腹诽自己果然年纪大了便心软了,十三是一个,十五是一个,“自己去领罚。”
“十五不知何处有错。”十五跪在地上,脖颈却直梗梗的,不肯真正的低头。
“不知?”暗一冷笑了一声,“你想知道是吗?”
十五硬邦邦道:“是。”
随即银光一闪,十五本能躲避反击,但他再快也快不过暗卫首领。暗一手中的小刀已经挑断了他的手筋。
见他反击之时,暗一心中最后的一点不忍也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当主子的暗卫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对的忠诚。”
……
蝉鸣声中,暗一看着手中削铁如泥的小刀,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十五的血。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想着,树叶梭梭作响,有人爬上了这棵树坐在了他的身边。
暗一没有偏头,或者说他此刻没有偏头的勇气。若他没记错,十五与小九其实不错。
正想着,暗一手中的刀就被来人抽走了。暗一无奈苦笑,眼眸微阖,做好了争吵的准备。只是那兴师问罪的声音始终不曾出现,只有一根微凉的手指试图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暗一蓦地睁开双眼,撞上了暗九略带嫌弃的脸。暗九用手指拉扯了一下暗一的嘴角,噘着嘴道:“我怎么就看上了一块不会笑的木头。”
暗一的喉头滚了滚,仿佛方才那只打在自己身上一瞬的晨曦直接照进了心底。
见暗一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意,暗九这才满意地收手,转而捧着他自己的脸嘚瑟:“我就说嘛,本少爷人见人爱,怎么会有人见着哭丧着脸呢。”
暗一忍不住想笑,却又瞥见暗九手中已经收拢的小刀,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怕我吗?”
“怕。”暗九斩钉截铁道。
暗一心头一绞,却听暗九继续道:“怕你把自己给憋死。”说罢,满不在意地“啧”了一声,“不就是罚了个人吗?你什么时候连罚人的权利都没有了?更何况我们小时候谁没受过罚?他做错了就该罚,倒是你这么难受别是对十五有别的什么想法吧?”说完,话中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听着暗九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的科插打诨,暗一知道他在宽慰自己,但奇异的,心头的担忧莫名地就消退不少。
“我挑了十五的手筋。”暗一吐了一口气,“但他罪不至此。”
“怎么不至于了?”暗九一挑眉梢,“他在敢对你出手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便是你容得了他,我也容不了他。”
暗一怔忪。
暗九见暗一愣愣地盯着自己,平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透出了一股傻气,倒显得有几分可爱:“看着我干嘛?太子都知道护着太子妃,我就不能向着你了?更何况……”暗九笑了笑,“他若真的反骨已生,你今日不挑了他的手筋,来日遭殃的可是兄弟们。”甚至,可能祸及两位主子。
“可若他没生……”
“没什么?”暗九眯着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我说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暗九重重掐了一把暗一的脸,心道硬邦邦的果然还是没有我可爱,见暗一脸色要变,扔下了一句话后转瞬间消失在树叶之中。
暗一的耳边回荡着那句话,良久,终于是笑出了声。让小九去保护太子妃果真没错,这轻功和身法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