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犁宴,请帖之上写得明明白白。
泥犁,是梵语中的地狱。
十八泥犁,也就是十八地狱。
撒谎骗人,当入拔舌地狱;占□□室,当入油锅地狱;浪费粮食,当入舂臼地狱……
虽然那浪费粮食的壮汉似乎是撑死的与舂臼不大一样,但按照庄主之前的说法,他毋庸置疑的是在按照这些人的罪名一一处以对应的惩罚。
这的庄主当自己是掌管人罪孽生死的主宰,那他收拢容留这些有罪之人便有了缘由——佛言,人为善多者上天,为恶多者入泥犁。
正当这场泥犁宴朝着始料不及的方向发展时,雷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躬身附在庄主耳旁说了几个字。吴珣立即以内力贯耳也只是模模糊糊听见了“借宿”两个字。
然后吴珣被郑鹰碰了碰,就见郑鹰用手沾了沾酒水在桌上写下了“峨眉”两个字。
吴珣:“……”早上刚冒充受峨眉师太指点,他着实有些心虚。
不过也拖了这峨眉来人的福,这场食不知味的泥犁宴终于结束了,众人随着雷伯从同样的路同样的雾气之中转了出去,丫鬟婢女引着他们各自回到了各自的院落房间。
吴珣刚想走,雷伯便唤住了他:“听闻吴少侠曾受峨眉师太指点,不如和老奴一同前去叙一叙旧。”
吴珣搔了搔下颌:“这……也许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位师太。”
“无妨,总归是有些渊源,说起话来更为方便。”
话已至此,吴珣不好再推脱,郑鹰有心想和他一同去也能帮衬一下,但吴珣却悄悄摇了摇头。庄主多疑,雷伯更是多疑,他们俩作为素昧平生萍水相逢之人不该走得太近。
郑鹰无奈只得先离去,而吴珣跟着雷伯前往厅堂,一路上盘算着他认识并且已经隐居不问世事的峨眉师太的名字,以免等会儿漏了馅。
当他走到厅堂外,便已经听见里面谈笑的声音,雷伯笑道:“庄主轻功卓绝,已经到了。”
吴珣:“……”就那么点破路,要不是不得不跟着雷伯走他也早就到了。
抬脚进入厅堂,吴珣扫了一眼厅堂之中坐的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来人确实是峨眉打扮不错,两个师太两个峨眉弟子,均看得出是高手。但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此人身着白袍劲装,白锦缎之上滚着金丝,乌发用玉冠束起,腰间挂着把银丝剑鞘的宝剑。狭长深邃的双眸之中瞳子如黑曜石一般,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显得这人有些许的冷淡。
或是察觉到了吴珣的目光,那人的目光转了过来,触及吴珣的那一刻,那双如玉石般淡漠得没有温度的双眸瞬间染上温润和喜悦。四目相汇之时,竟然有些难舍难分。
吴珣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拱手道:“庄主找我?”
庄主见吴珣声线很稳,倒是有了几分欣赏,在看过宴上种种后还能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的人着实不多,笑道:“这几位是峨眉派中人,路过山庄借宿一晚。不知几位师太可否认得这位少侠?”
吴珣抢在她们之前说出了答案:“应当不认得,我与静辽师太相识乃偶遇,我从未去过峨眉,应当与几位没有见过。”
这时其中一个弟子打扮的人皱了皱眉头,盯着吴珣端详了片刻后,笑道:“施主只记得静辽师太,可忘了静辽师太身边还有旁人了?”
吴珣眨了眨眼,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迟疑道:“这……”
庄主哈哈大笑:“吴小兄弟倒是天真烂漫,只记得静辽师太,却不记得旁边还有一美人师妹,当真是暴殄天物。”
吴珣赶紧低头,避过目光:“女子清誉要紧,庄主莫要玩笑。”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庄主端起一杯茶,“以茶代酒,敬诸位。”
其他人纷纷饮下杯中茶水。放下杯子后,庄主正了正神色,看向了那一白衣公子:“这位公子也是峨眉弟子?”
“家母与峨眉有旧。”
短短的一句话将此人的骄矜展现得淋漓尽致,庄主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了不悦,但他还是继续问道:“诸位可是要南下?”
一位师太说道:“庄主所言极是,我等奉命南下,路过贵宝地前来叨扰,还望庄主海涵。”
见她们不愿多说,庄主也不再多问:“无妨,我这里别的不多,房间倒是不少。雷伯,给他们找一处院落,不过这男女有别,这位公子可能要与几位师太分别而居。”说到此处,庄主有看向吴珣,“我记得吴小兄弟院中还有空房,吴小兄弟不介意吧?”
吴珣赶紧道:“自然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他还求之不得呢。
那白衣公子此刻已经端起了贵公子的架子,扫了吴珣一眼,没说什么。那四个峨眉派的人倒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