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詷扫视了这些不吭声的老臣,直接将一个奏折摔在了他们的面前:“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便按这个折子说的去做吧。”
巧的是这刚好就摔在了户部尚书崔成易与工部尚书林盘的面前。
崔成易闭了闭眼,知道这一次是他想岔了,就算皇上不满太子,如今太子监国,他便是想和稀泥也活不成。他拿起奏折心中一惊,奏折是江陵知府所呈,底下已经用写上了朱批,应当是太子的字迹……崔成易仔细看了下去,越看脊背冷汗冒得越是厉害,太子根本没有打算问他们的意思,这朱批所写将赈灾改道之事写得很是周全,所拨的银两以及调度的人马也恰到好处。
他们果真是想岔了,太子问他们的意见并非是要他们的辅佐,而是在试探他们。想当初为了掰倒邱党他们与太子站在了一处,而如今邱党已经不成气候,挨过试探的却是杨澍,不能不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崔成易在奏折之中还看见了一个人名——吴珣。
陆詷看向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吴珣:“吴国公,此番赈灾便有劳你了。”
吴珣起身双手抱拳:“但凭殿下吩咐。”
陆詷也站起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事关百姓安居,孤除了交给你谁都不放心,务必要让赈银一分不能少的抵达江陵。”
“是!”
随后陆詷扫了一眼头也不抬的众位内阁大臣,嘴角挑了挑:“赏杨澍绢帛十匹。”
杨澍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谢恩,言辞之间却是不敢领赏。陆詷听得出来他话中的畏惧忐忑,笑道:“杨翰林一心为民,何以不敢领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杨澍也只能领旨谢恩。
其他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太子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因为陆詷直接揭开了谜底:“诸位大臣都是肱骨大臣,领朝廷俸禄,居百官之首,为的是什么?社稷兴亡百姓安居,若以一己之私置百姓于不顾,对得起谁?江陵大涝,孤尚且坐立不安难以入眠,诸位也扪心自问,如此行事对不对得起这乌帽官袍,晚上能不能睡个安稳觉。”陆詷顿了顿又道,“孤最恨朋党之争,系因朋党为一时权争误国误民,但孤厌弃朋党厌弃的并非是某一家某一姓,诸位可明白?”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直接将在场的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
陆詷已经将态度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孤容不下邱党那是因为邱党误国,若谁也因朋党之争耽误国家社稷,那不管这党派姓甚名谁,哪怕是太子党,孤也依旧容不得。
陆詷将声音放缓了一些,看向了崔成易:“崔尚书,赈银可能如数划拨?”
崔成易连忙道:“启禀殿下,明日午时,所有赈银定当全部到位。”
陆詷看了看外头黑压压的天空以及低垂的云层,摇了摇头:“太晚了,明日辰时务必出发。”
崔成易一个激灵,若是辰时出发那就是只有不到三个时辰了。崔成易有心想要讨价还价,但是对着陆詷冰冷的目光,崔成易瑟缩了,退却之后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陆詷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就算身为储君,他也不该如此畏惧才是。
闹不明白归闹不明白,但崔成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回答:“臣,遵旨。”
陆詷又做了一番部署后,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各自离去了。
走出文华殿时,杨澍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他晃晃悠悠地走下了阶梯,一个慌神险些踩了空。崔成易路过他时,简单地拱了拱手,随后其他大臣也一个个经过了他。天黑压压的,这些攒了水汽的云仿佛也压在杨澍的心中,他说不出来的难受,这比他被训斥更加的难受。
“杨大人,您留步。”李福追了出来,身后还带着四个太监,手中分捧着叠好的锦缎,“这是太子赏您的。”
杨澍舌尖发苦,说不出的滋味。李福见他如此神态,笑道:“杨翰林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太子惜才,不愿翰林一条路走到黑。吴国公也有一句话送给您,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杨澍怔怔,这条路他已经走到底了,还来得及吗?
文华殿内。
殿门关上后,陆詷的手按在吴珣的后背将他揽入自己怀中,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克制自己不要说出阻止吴珣离开的话。
似乎他们从重逢后便再也没有分开过,但如今却是不得已:“珣儿……”
吴珣感受到了陆詷的不舍,事出突然,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当务之急就是做好应对的准备。当一切都尽然有序之后,焦躁消退,剩下的便是难耐的思念,明明还未分离,但思念却已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