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受骗了。
那骗过吴珣耳朵的是剑柄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陆詷取下的剑穗,此刻在地上滚了两圈。
“兵不厌诈。”陆詷笑了。
吴珣也笑了,他舔了舔牙尖,平常经常睁得很圆的眼神眯了起来,来了兴致,就地一滚招架住了即将落在自己肩头的剑。说时迟那时快,在压制出剑鞘的一瞬间,吴珣迅速地将长棍扫向陆詷的小腿。陆詷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略有些狼狈地挡住了吴珣的攻势,态度也认真了起来。
双方摸清楚对方的招式和套路后调整了思路,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更是眼花缭乱。
“果然是个聪明人……”赵启瑞半蹲着身子搂着儿子观战,见状忍不住感慨。
“爹爹是说师公聪明吗?”
赵启瑞点头,就像是和朋友聊天的语气问道:“团团不觉得吗?”
“嗯……”团团犹豫了一下,“觉得是觉得,但是感觉狮虎虎更厉害一些。”
赵启瑞乐了:“当然厉害,你师父可是新科武状元,武林的大侠,你拜了个好师父。论武功身手自然是你师父厉害,但你想你师公是个读书人,虽然也有些底子但是论身手绝对是比不上你师父的,可你师父在他手上还是吃了亏的。”
团团仔细看着,点了点头,承认爹爹说的是对的。譬如此刻,陆詷的剑虚晃一剑,而实打实地却出现在了吴珣的背后,吴珣几乎是凭本能地
向后一个空翻才堪堪躲过这一击,饶是如此,既然被陆詷的剑擦到了衣袍。
“但是爹爹,为什么会这样呢?”团团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得出师父身手更厉害,但为什么还会被武功略逊一筹的师公占到上峰呢?
赵启瑞指了指团团的脑瓜:“所以我才说你师公聪明,他是用脑子在打架。”
“那师父呢?”团团嘟起嘴巴,谁让他对吴珣是满心满眼的崇拜,所以不愿意听别人说师父的不好,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亲爹。
“你师父是靠天赋。”赵启瑞只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他们相似,他们一个眼神似乎都在明白彼此在想什么,可他们却又很不一样,一个复杂一个直率,一个谋而后动,一个机灵巧变,一个靠脑子一个靠天赋。
“团团,你要向师父师公多学习。”赵启瑞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胳膊,“不管靠哪个,只要有一个你这辈子便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领。”
“那我能当大侠吗?”
“当然,除暴安民,匡扶正义。”赵启瑞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了一股豪情万丈,那兵器碰撞之中,他似乎还看见了勇气和希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分明如今的大昱已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可赵启瑞突然觉得,不,这还不够,他似乎在那刀光剑影中看见了一个更好的未来。
不知道周围的百姓是不是也跟他有一样的想法,当两个人筋疲力竭鸣金收兵时,人群中突然爆发起了剧烈的叫好声和掌声。
两人坐在地上,背靠在一起,衣襟都被汗打湿了。
陆詷摘下了头盔,扔在了一旁。吴珣靠在他身上看着夺目的太阳,咧着嘴爽朗道:“我输了。”
“不分伯仲。”陆詷摇摇头,“若你不压制内力,我必输无疑。”
“可我习武多年,如此平手便是败了。”说实话吴珣是输得心服口服,若一开始他还存着相让之心,但到后来他便意识到陆詷从来都不是需要别人相让的人。帝王之术,王道霸业,从来不是让出来的。
剑是有剑气的,普通人的剑气可能是怯懦、可能是刚猛、可能是软绵、可能是暴戾,但对于常年习剑之人,剑气中的个人风格更为猛烈。吴珣没有和陆詷交过手,所以当陆詷的那剑气扑面而来时,他感受到了一股猛烈的霸道。除此,陆詷舞剑便如同他下棋,一招一式皆有算计。
“可武林中论资排辈何时将内力武功摒弃在外了?”陆詷一哂,伸手擦了擦吴珣脸上的汗,“沙场之上的输赢便更不会有什么公平可言,赢者为王败者寇。比武讲侠义,但战场只讲生死。”
陆詷的声音并不小,他甚至是有意用那刚刚恢复的内力将自己的话送了出去。听见的不止是吴珣,还有赵启瑞和他怀中的团团以及周围的百姓。
赵启瑞突然明白了,他看见的未来是什么?他看见了一个极有魄力的双手,他虽不知道陆詷的姓名身份,却知道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居于人之下,更不会让自己碌碌无为,此人有谋事之经略,亦有报世之雄心。登阁拜相,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这般想着,等百姓散去后,赵启瑞问陆詷的第一句话便是——“六少要参加科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