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石无医(14)
秦东意垂落的手缓缓攥起,用力到指节发白。
下一瞬,他骨血中掀起一阵熟悉的灼烧感,应龙息在他体内席卷,温度灼人,却逼不散他他心里的寒气。
几日前,楼画攻上清阳山那一战,他既上了阵,便是打定主意要同楼画同归于尽。
他欠楼画太多,变成如今这样谁是谁非早已说不清,一起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终归世事弄人。
“秦东意!”
戊炎的声音再次响起,秦东意强忍龙息反噬,走过去拉开了门。
清阳山弟子跪满疏桐院,其中有几个熟面孔,更多的是没什么印象的陌生人。
践踏一人的人格尊严,去换千万人和平安康,似乎谁都会说值得。
更何况那人身负滔天罪孽,任谁评都要啐上一句魔头。
可是,他是楼画,是暗香谷魔尊,以前,也是他的小十三。
门外人见秦东意露面,皆是一脸喜色。
秦东意却没注意他们的反应,更没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抬眸看向院里梧桐树上落着的一只麻雀。
那小鸟眸里有丝红光,秦东意知道它是楼画的眼睛。
所以,眼前的景象,也是你愿意看见的吗。
秦东意微微皱眉,几乎是有点麻木地接过了戊炎递过来的碗。
这碗血一直被戊炎用灵力抱着,甚至还带着楼画的体温。
血腥气下,似乎还掩着他身上淡淡的晚香玉味道。
秦东意仰头将其尽数饮下,随后丢掉了那只被染上猩红的玉碗。
有几滴血随之落在雪地上,像是开出了艳丽的花。
跪在地上的人站起来了,齐刷刷对他行礼,感谢他为天下苍生做出的选择。
秦东意却面无表情,仅十分微弱地点点头,随后便再次回屋合上了们。
院里的人纷纷赞叹着疏月君的行事,陆陆续续离开了。
梧桐树上的麻雀则拍打着翅膀,落到了竹屋半开的窗户边。
一声闷响。
麻雀探头看去,只见那一片烟青在昏暗室内显得更暗些许,衣摆铺开在了地上。
秦东意一手扶着桌檐,脸色苍白,止不住地呛咳着。
他体内应龙息受到龙髓的安抚,逐渐平静下来,但他心脏的位置却传来一阵钝痛。
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子一下一下磨着,将痛苦放至无比漫长。
秦东意将心口处的衣料抓得凌乱,半晌,他低头吐出口血来。
不知是楼画的,还是他自己的。
这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秦东意抬手,缓缓擦去唇角血迹。
“这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与疏桐院相隔甚远的山牢内,应龙的声音在楼画脑海中响起。
楼画习惯性弯起唇角,但很快便顿住了。
他微微皱眉,看着秦东意的模样,竟有些笑不出来,索性切断了与那麻雀的联系,眼不见为净。
“当然,他离不开我了,我不该高兴?”
话虽这样说,但楼画这模样却全然看不出快意。
甚至,他有点不那么舒坦。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最好的发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楼画想不明白,他从地上站起身,在结界内转了两圈。
他不大高兴,不高兴的时候,便想杀人。
楼画深吸一口气,他突然很想摔些东西,但这山洞太过空旷,一时连可以下手的物件都没有。
这让他本就不怎么晴朗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于是,他当即抬手重重一拳击于山壁。
“秦东意你个死病秧子!”
楼画眸中一片鲜红,他不顾骨节处砸出来的伤,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又冲山壁挥出一拳。
这一击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那一瞬间,山洞内上百道禁制齐刷刷碎裂,瞬息过后,整个山壁都随之颤动起来。
下一瞬,轰然倒塌!
因为楼画太会蛊惑人心,有了上次周午的教训,长老们并未在山洞内安排人看守,最近的巡视也在此山百米开外。
因此,那边的弟子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等大着胆子过去查看时,那座被临时开辟成山牢的小山头已然塌陷一半,连山洞的入口都被巨石填满,完全看不见了。
弟子大惊失色,忙跑着去禀告长老们,快得像一阵风似的。
常楹差点被这阵风撞倒,他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转头看去的时候,那位师兄已经跑远了。
他有些奇怪,往前走了几步,刚好看见那一片坍塌的山头。
随后,坍塌处有块石头忽的飞了出去,接着便有个人从塌陷中爬了出来。
那人爬出来后并没有急着跑,反而还懒洋洋躺在碎石上晒太阳,黑发和白衣叠在一起,十分惹眼。
常楹记得,他叫楼画,是暗香谷的魔尊。前几日他贪玩偷跑去阵台,还看见这人被锁在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