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延鹤年心中的失落更甚,但还是带上笑容,落座在他们身侧。
萧琢志满意得,给逢喜剥了只橘子,还有一些旁的水果什么的喂给她。
提前催熟的橘子很难得,都是专门培育出来供达官显贵的,聂夫人没舍得吃,专门留下给逢喜回家吃的。
逢喜吃得很顺手,萧琢给她就吃,像是习惯了他伺候一样。
延鹤年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不去看他们,但心里又忍不住想,为什么才两天,两个人的感情就这么好了?
戏唱到安史之乱,聂夫人对这段儿并不干兴趣,于是转头看向女儿,见萧琢顺手将一颗果脯塞进逢喜的嘴里。
她默默转过头,心里挣扎纠结。
萧琢这孩子看起来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对女儿似乎还不错……
很快就唱到马嵬坡,逢喜东西也不吃了,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戏台。
杨贵妃凄惨婉转地甩了几转水袖,然后泣泪连连,唱:“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不多一会儿,几个人举着白绫涌上来,将杨贵妃缠绕住……
逢喜看得很动情,眼泪都出来了。
萧琢也很受触动,譬如他听到那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的时候,手一哆嗦,将橘子掉在了地上。
逢喜不图他的钱,也不图他的势,只图他的脸……
他今年二十出头,颜色正好,等过个十几年,他可就没什么值得逢喜贪图的了。
萧琢忍不住想着逢喜决绝的身影,一时间和台上的杨贵妃有了些许的共情。
延鹤年坐在萧琢身边,察觉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偏头去看。
他见萧琢眉头蹙起,很为台上的人物伤感。
原本还想奚落萧琢跟个女人似的感情丰沛,但见那张脸,他忽然就奚落不起来了。
不得不承认,越王这张脸,就算身为同性,也只有欣赏的份儿,甚至很多恶意,对着这张脸,他们根本无法坦然释放出来。
延鹤年忍不住想,若萧琢是个女子,想必是不会有色衰爱弛的那一天吧,就这样的脸,再衰能衰到哪儿去?
待最后一出七月七日长生殿落幕之后,天已经黄昏了。
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冲逢喜和逢大人道:“老爷、娘子,刑部和大理寺来人了。”
逢喜正放婚假,却冷不丁被拎回来办案子,任谁看来都挺不厚道的。
但这次的案子实在有些大,牵扯的人太多,刑部和大理寺但凡是还在洛阳的人,都临时被叫回去了,连夜点灯办案。
昨夜在皇陵下的一个村庄被屠了,今早才被发现,村子中的每个人都死相凄惨,像是被什么野兽活活咬死的,连尸体都被爪子抓烂了。
但是皇陵附近根本不可能有野兽,那里都是被人严加看管的,有只狐狸就算了不得了。
许三正在为其中一具尸体验尸,逢喜点了一盏灯过去,和他一同查看。
死者身上带着深可见骨的抓痕和咬痕,这样的抓合力和咬合力,的确只能出自野兽。
“看出疑点了吗?”许三问她。
“死者身上并没有野兽的毛发,其余死者身上也没有……”她至今还不知道哪种能伤人的野兽身上是不长毛的。
逢喜目光一沉,举着灯靠近死者脖颈处的伤口,在他脖子间捻了捻,除却凝固的血液和裸露的血管,还有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已经被血液染成了红色,或者说它们本来就是红的。
她抬起手给许三看。
许三也皱起眉头,捻着搓了搓,若是不注意的,这些粉末很容易被当成血液干涸粉碎后的残留物。
他将这些粉末泡进水里,水很快就被染成了粉红色,但这些粉末纷纷浮上水面,血块遇水会化,它们却不会。
“这些粉末过于细腻,又粉碎的很整齐,并不像意外沾染的尘土,你看看其余死者身上有没有,送去让人验验。”
死者太多,整个村庄都被屠戮成了血的海洋,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尹三方费了一夜,才将案发现场清理好,尸体尽数抬去附近的义庄,然后封锁了消息,不至于引起百姓的恐慌。
萧琢心心念念着逢喜的婚假,一下子,啪,突然就没了,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他更惨的新郎了。
与官场相关的事情,他不好再掺和,于是安安静静坐着马车,停靠在村庄外面的阴影里,等逢喜出来。反正村庄外头都是各位大人的马车和来来往往托运尸体的拖车,他也不打眼。
他等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里面才陆陆续续走出几个神色疲惫,几乎被掏空了的大人。
萧琢忍不住凝神张望,见逢喜走在后面,浑身都沾着血,原本就低迷的神色更低迷了,打着哈欠,面色青白的,下一刻就要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