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陷入沉默之中。
按照这月余的赶路惯例,除了贵人,午时吃的都是随身携带的干粮,连帐篷都无需扎起来,不过是稍微歇会儿脚,就得继续赶路。
虽然疲惫艰辛,不过临近雍凉,快要到达封地,大伙儿脸上还是带着希望,有说有笑地开始整理,准备出发。
“暂时还是不要往前了,先想想接下去怎么办吧。”方瑾凌建议道。
刘珂于是吩咐罗云:“传令下去,原地安寨扎营,加强戒备。”
“是。”
尚初晴思索着:“宁王车驾这么大动静,我怕已经惊动流民了,未雪,让落羽,无冰,小雾和小霜各自带人去前面探路,别走官道,一有消息,马上回报,另外,让稀云与罗统领一起设哨戒备。”
“是。”尚未雪没多话,立刻去找姐妹们。
论京城卫军的战斗敏锐度,是远远不及来自边关,与外敌见过血的尚家人。尚初晴这么安排,合情合理,别说刘珂,罗云也是心服口服的。
这次要不是尚未雪亲自跟着去,说不定还发现不了那藏在缓坡下的尸体,一旦深入被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团子着人点了篝火,干脆又煮了热汤,蒸了米饭,野外条件艰苦,拼拼凑凑出一桌还算看得过眼的午膳,没别的,就热乎。
当然,作为病患,方瑾凌的手里依旧是白粥。
刘珂的营帐里,几人简单用了午饭,便聚在一起商议。
罗云一直想问:“这雍凉知州知不知道城外流民入寇,已经成为暴徒,劫杀商队过路人?”
尚未雪毫不犹豫道:“自然知道。”
罗云震惊:“那他怎么能够无动于衷,万一暴徒引发暴乱,怎么办?”
“还能怎么暴乱?”尚初晴失笑道,“这里不比中原腹地,县城之间相距极近,可以吸收更多的流民以壮大力量,或者占领城镇。在这里,想要前往下一个城市,甚至南下,就得像我们这样沿路走上一个多月,能不能走到另说,光口粮就支撑不住,所以只能在雍凉附近劫杀过往商旅。”
“那为什么要杀人呢,把东西截了就是了。”
方瑾凌道:“不杀人,消息就更瞒不住了,行商是为了将货卖出去,若是东西被劫了人放走,怎会有商队再来?”
“那也不过是一时之计。”罗云道,“看那三家没得到前面的消息,就已经担心要不要继续走下去,原本还求着殿下庇护,现在听到那么流民,估摸着已经打退堂鼓了。”
他叹息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气氛有一丝奇怪,一抬头,见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爷身边都是些蠢货?”刘珂嫌弃地看着他,又瞄了一眼边上候着的圆脸小太监,简直糟心不已。
“殿下,卑职哪儿说错了?”罗云挠了挠后脑勺,被骂得有些蒙蔽。
“你没的说错,可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就是因为这些暴民不成气候,所以雍凉知州才会任他们自生自灭,等到没有倒霉蛋经过,这些乌合之众你想想会变成什么样子?”
罗云小心翼翼道:“什么样子?”
刘珂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蠢是蠢了些,忠心就好,不能指望太多,他正要回答就听到身旁的方瑾凌低声道:“人吃人。”
瞬间刘珂沉默下来,而罗云则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他想反驳什么,可是想想,好像也就只有这一个结果。
没吃的怎么办?身边就是食物。
别说一万人,就是十万人,也于事无补。
灾难之下,最悲惨的莫过于此。
一时间帐子里没人说话,气氛压抑的仿佛透不过气来。
上战场的人心总是比旁人硬一些,然而尚家姐妹一想到那幅画面,便不忍再往下想。
“我们保家卫国,驻守边关,本是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可是好像就算没有外敌侵犯,天灾人祸已经让他们活不下去了。”
尚未雪的话无端让人沉重。
尚初晴面色淡然,眼中的愤怒却一转而逝。
这不是对着那些落草为寇的难民,而是对着朝廷。朝廷的不作为,才造就了这种惨剧。
良久,罗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想到了现在的处境,“那殿下怎么办,按理雍凉知州该在城外三里相迎。”
尚初晴道:“那也要宁王走得到城外三里才行。”
“这,他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暴徒冲撞殿下?”罗云觉得不可思议,刘珂可是皇子,钦封的宁王,整个雍凉成都该是他的。
尚未雪道:“罗统领,你对雍凉的认知还是停留在朝廷管制下的普通州府,这里本身就不受朝廷控制,真正做主的是张氏,能与之抗衡的是混居的胡人长老团,其中以前凉王后裔为首。而卢万山能好端端地在雍凉当知州是因为他娶了张氏女,又将女儿嫁给了如今自封的凉王段平,左右逢源,日子过得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