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皆安(79)
沈明安眼皮一跳,抬头向陆辞珩望去,吏部尚书的话指意鲜明,等同于越过陆清识,让陆辞珩掌权。
虽然陆辞珩不赞同取血祭拜之举,如若他能下令放人,确实是众望所归,但吏部尚书如此公然说出来让陆辞珩做决断,满殿朝臣竟无一有异议。
陆辞珩此时推脱再正常不过,但他在这时候把陆承景请过来的举动却让沈明安满腹生疑。
沈明安跪在地上,正这样想着,忽然感觉自己肚子被猛地戳了一下,不轻不重的,转瞬即逝,他低下头,微微瞪大了眸子,小心地将手覆上去,肚子又被戳了一下,这次正正戳在了他的掌心里。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孩子在动。
沈明安苦笑着安抚肚子里的孩子,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腹中孩子的存在,却是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
第54章
陆承景很快便来了。
只不过他不是走来的,而是坐在步辇上被抬上来的,一旁跟着张凌。
张凌神情有些奇怪,沈明安似乎看到陆辞珩朝他使了个眼色。
步辇上四面都是帷帐,遮得密密实实的,从外面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人的身影,却看不见具体的。
但陆承景前几次上朝时来殿中都是这个样子,百官对此早已觉得稀松平常。
陆承景直接坐在步辇上,被抬到了龙椅后专门为他设立的高位上。
实则陆承景因为中风基本说不了话,但陆承景一来,陆清识便感觉到了十足的压迫感,坐在椅子上仿佛如坐针毡。
在陆承景来之前,卫博然等人正在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地同陆清识讨论如何处理闹事考生的问题,陆承景来后便戛然而止,着重点又重新回到了取血祭拜的事情上。
卫博然因为生气而面色涨红,向陆承景开口时言辞十分激烈,“陛下,怪力乱神不可信,赵天师所说的更是无任何道理可言,陛下是因为觉得他们七月生煞气重才将那些大臣关在诏狱中,可太子殿下也是七月生,若您执意如此,太子殿下作为您身边最亲近的人,岂不应该首当其冲?”
“卫博然你胡说什么?!”卫博然这话是说给陆承景听,也是说给陆清识听,陆清识当先按捺不住,“我明明是六月份生的,什么时候变成七月了?”
“六月三十日子时,臣可有记错?”
“你自己都说了是六月三十日了……”
陆清识急欲与他争辩,卫博然截下了他的话头,“过了子时,便是七月了,何况要论煞气阴气,子时的煞气阴气难道不是最重吗?”
一番话将陆清识说得面色青白,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陆承景,却看见帷帐后的身影不仅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陆清识慌乱无措,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应对卫博然的诘问,便听见吏部尚书轻飘飘地问他:“对于那些闹事被关在狱中的考生,殿下想如何处置他们?”
虽然岔到了另一件不算好的事上,但总比火烧到自己身上强,陆清识如释重负,他看着满殿的朝臣,脑中一片浆糊,直言直语道:“将领头闹事的人杀了杀鸡儆猴,给他们一个教训,其余人便放了吧。”
“殿下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处理方法难道就是杀人吗?!”吏部尚书叱骂道:“若不给考生一个交代,他们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闹事者有一,便会有二有再三,难道都要将他们给杀了吗?杜勒在何处,莫非太子殿下到如今还想助他做官?”
“杜勒……杜勒他死了。”陆清识战战兢兢地说。
“死了?”吏部尚书拧眉,“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死?”
“我也、我也不知道……”
陆辞珩往上面添了一把火,“太子殿下是觉得死人就说不了话了吗?”
“不是!”陆清识惊慌失措,顿时大声叫嚷起来:“杜勒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灭口!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死了,但是和我真的没有关系!”
满殿都回响着他的声音,陆清识涨得面红耳赤,倒更像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他满头大汗挂在额上,慢慢镇静下来,看着殿中与他争执的朝臣和在一旁总共就没说过几句话,却好像一直牵着自己走的陆辞珩,一时有些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又身处何地。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步步走进了套中,卫博然、陆辞珩这些人的话诡异又古怪,每一句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他们什么都没说,但陆清识自己的反应就已经把他定死了。
陆清识觉得可怖,像是有人已经预判了他的行为话语和抉择,所以给他设了一个套,一环扣一环,但他不知道自己从哪一步开始行差踏错,又或许是他根本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每一句话都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