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开花+番外(22)
他北漂了许久,这是第一次感觉没那么孤独。
两人蜗居在终日分不了多少阳光的城中村握手楼里,这天难得爬上顶楼,盘腿坐着晒太阳,喘口气。
关明航兴奋地指着远方,眼里犹如跳动着闪亮的星子:“傅柏快看,那边的户外广告牌。”
傅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除了一片破旧拥挤的老楼,什么都没有。
“哪里来的广告牌?”
“那个方向有东区百货大楼,那里有个硕大的户外广告牌,登的都是大明星的广告,”关明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得眉飞色舞,“总有一天我的照片也会出现在那里,这是我的梦想。”
说到兴起之时,他哼起了歌儿:“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
明明唱得走腔跑调,不成样子,却莫名地浑身亮着光。
傅柏安静地看向他,沉默不语。
这人就是这样,就连做白日梦也特别真挚,给人一种必然实现的笃定感。
“喂,发什么愣呢,怎么不说话了。”
关明航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了,傅柏惊得往后挪了挪,支支吾吾了半天:“要说什么……”
“说你来北城是为了做什么啊,”关明航笑得灿若骄阳,脸上写满了期待,“跟你做室友那么久,你都不怎么说自己的事情,跟个闷葫芦似的。你心里藏着这么多事,累不累啊。”
“我哪有没什么梦,”他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自嘲般苦笑了一下,“我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北城了。”
关明航一脸不怎么信的表情,嘟哝道:“骗人,你那些手稿算什么?写了又不敢寄出去。”
傅柏猛然间抬头朝他看去,一下就明白自己偷偷写的那些剧本见了光,他愣了愣,旋即转移视线看向别处,在背阳处不言不语。灿烂阳光倾泻在他身上,眼神却是晦暗的。
“反正写了也不会有人看。”半晌,他颓然地宣布了自己的失败,第一次当着除了自己之外的旁人面前如此。
关明航也跟着默然了,安静地眺望远方,看累了,就双手做枕躺在天台上。
“怎么会是没人看,我不是在看吗?”他眯着眼睛迎面朝天,无惧阳光刺眼,嘴角带着一丝笑,“等真的没有人看的时候再沮丧也不迟。”
此处镜头给了他一个表情特写,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暗示。关明航与傅柏处境相似,同为北漂逐梦者,一个身处逆境却依然满怀期待,一个却在屡次打击中渐渐沉沦,此刻就以一明一暗、格外分明的镜头语言展现无疑。
闻言,傅柏转过头看向关明航,听他说:“知道吗,人生好像怎么过都会后悔,所以不要想,做了再说。”
镜头就跟着傅柏的视线,描摹着关明航的模样。冬日艳阳照耀之下,关明航穿得像只粽子晾在长了青苔的水泥板上,只露出一张白皙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蛋,一头黑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就像路边肆意生长的野草。
这画面怎么看都跟“美好”二字不挂钩,可傅柏此刻眼里只容得下这一幕,他眼里终于又有了光。
拍摄结束,严焕朝伸手将方沐风从地上拉起来之后,没说话就走开了。
那晚的失控并未造成任何影响,他们演戏该怎样来就怎样来。在片场严焕朝依然还是那个沉得住气、乐于给予电影新人帮助的好前辈,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方沐风自然也跟着装,配合他维护体面和友好。
戏外的严焕朝大多数时候喜怒不形于色,看似彬彬有礼,可不时给人一种近在咫尺又远不可及的距离感。他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不会明白写在脸上,方沐风实在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介意那天的事。
他这么出格地冒犯他,借酒在他的地盘撒野,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毛,是个正常人也会愠怒。可这事换在严焕朝身上,方沐风却不敢肯定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天严焕朝的确亲口承认了喜欢。
严焕朝对他的“喜欢”不止于性吸引力,也许还掺杂着好奇、征服欲、消遣等因素,可独独不可能有爱。
可不论出于何种原因看上他,以及这份喜欢有多深、能持续多久,方沐风统统都不关心。
这些天拍摄重点放在两位男主各自的单独戏份上,主要交代他们的个人经历。
电影《摄氏零度》讲了爱情的缘起缘灭、人与人的聚散离合,可又不止于情爱,更讲了大时代大城市背景下小人物的颠沛流离。傅柏和关明航最初不远千里来到寒冬里的北城,不是为了跟谁相遇谱写一出恋曲,而是为了抓住自我实现的那点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