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台(重生)(96)
“曾经或许是这样。”侍女淡淡道,语气之中不无嘲讽,“但当您来赴约的那一刻,就是您来求我们了。”
燕宁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赴约是将软肋递给高贵妃做把柄?
但她不敢赌。况且,她早就在心里怀疑这件事了,因此更加确定高贵妃所掌握的说能要牧轻鸿命的真相,来这一趟,除了确认自己的猜想之外,最重要的是按住高贵妃,叫她不要将消息泄露出去。
曾经,她是燕国最受宠爱的长公主,是燕国最有权势的三人——梁王、长孙皇后与太子的掌上明珠。而高贵妃,说好听些是皇帝的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难听点,不过是个妾室,是燕宁这个正儿八经的公主的仆人。
即使一朝江山异了姓改了名,燕宁仍是她的燕长公主,是牧轻鸿万般珍视的心头肉。而高贵妃,却是一个已经死去的贵妃了,她抛弃了自己的身份,必然不能再露面,只能当个过街老鼠,缩在背光处苟且偷生。
燕宁看着她,就像在透过她那张温温柔柔的脸看着高贵妃那样——这个始终出于燕宁下位的女人,现在就连她的婢女都敢踩在燕宁的头上,出言威胁燕宁。
然而,燕宁却不得不屈服。
“你说得对。”燕宁道,“所以,你的主子到底想要本宫做什么?”
“公主您去了便知道了。”侍女道,“您与我在这里说了这么多,您的暗卫已经被困多时了,想必马上就会闯进来查看您的安危。”
侍女加快的说话的速度,将燕宁手上的外披收好放进怀里。
“三日后,衣料店二楼,主人必定扫榻以待。”
燕宁垂着眼,转着手里的茶杯。
这杯茶还是夜九离开前为她倒的,她与侍女说话时,谁也没来得及客套几句、喝些茶之类的,因此杯里的茶早就凉了。
燕宁望着茶杯,视线却飘忽着,不知道落在哪里。
她想了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冲下,反而让她有些混沌的大脑清晰起来。
大门被猛然推开,夜九一路小跑着进了屋,站在燕宁身前:“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燕宁摇摇头:“无事。”
夜九一张俏丽的小脸满是担忧:“我和也是不在,那些暗卫都……”
燕宁抚着额头,出言打断了她:“夜九,我见到高贵妃的人了。”
夜九一愣。第一反应却是奇怪:燕宁很少做这样不礼貌的事情,哪怕夜九是个话唠的性子,喜欢说些没有意义的话,她也总是淡淡地笑着,耐心地倾听。
是不是高贵妃的人给了公主什么刺激?夜九迷迷糊糊地想着,又很快注意到了燕宁的表情——
那是一个很复杂的表情,燕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而然眼神里却满是凝重,任谁也看得出来,她不过是在故作轻松罢了。
夜九本能地感到了不安,犹如敏感的小兽在天灾来临之前莫名的预感。
夜九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身为属下并不应该过问燕宁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还算是个不小的机密。但她又实在不安,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主,那高贵妃的人说了什么?”
燕宁却疲惫地笑了笑——看了,高贵妃的人真的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以前从不会这样——她不愿意多说,只是道:“咱们回去吧。”
“但这酒楼里的饭食还没上来呢……公主不试试么?”夜九本来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但她又看见燕宁并没有想要搭话的欲望,脸上的表情实在不怎么好看,于是讪讪地道:“噢噢……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吩咐车夫。”
燕宁没有看她,视线仍然落在手里的茶杯上:“去吧。”她说。
她的思绪如漂浮的轻雾,直到马车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口,才像是骤然惊醒般,看着夜九道:“牧轻鸿呢?”
夜九扶着她下了马车,燕宁一路走神,她有些担心。直到看着燕宁的脚落在实地上,她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将军在宫里与梁王议事呢,今天大约要晚一些才能回来了。”
燕宁抿了抿唇。
夜九窥着她的神色,道:“公主有事么?若是急,属下这便派人进宫与将军说一声。”
燕宁想了想:“……不必了。你派人在门口守着,若是牧轻鸿回来了,便来叫我,我亲自去见他。”
夜九一口应下,又担忧道:“公主,室外寒冷,咱们快些进屋吧。”
燕宁与夜九进了飞宁院,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温暖的气息。
因着燕宁怕冷——虽然她不觉得,但牧轻鸿和夜三夜九、管家等人总觉得她来自温暖的南方,在寒冷的梁国会十分不习惯——所以,哪怕燕宁不在飞宁院,室内也一刻不停地燃着碳火,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