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畏(135)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就要下葬了,让我再多陪陪他……”
薛承毅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拍了拍徐烺的肩转身离去,灵堂里再一次只剩下徐烺一个。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火盆里的和火苗被吹的跳动闪烁,面前的纸钱尽数散落在地上,一片凄凉然,而明明是冷到骨子里的凉风徐烺却从风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是你吗?”徐烺轻声问着。
堂内无人回答,只有牌位两边的白烛火苗摇摆不定,徐烺注意到火苗的变化,空洞的眼睛里来了精神,看了几眼却又自嘲似的笑着,自言自语道:“还没到头七……怎么会回来呢……”
徐烺拾起散落的纸钱扔入火盆,火苗仍旧是忽明忽灭,不管怎么烧都那样小,徐烺看着火盆,苦笑道:“不想让我再烧了吗?之前烧过去的够了吗……”
又是一阵凉风吹来,拂过徐烺的脸颊,风力比上一次大了不少,顺势将火盆里的火彻底吹灭。
徐烺尝试着站起来,双腿却因为长时间跪着而没有知觉,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站起来没走两步就摔倒在地上,只在一瞬间徐烺感受到薛承煜当年腿瘫时的心境,明白了那些年他受的苦。
徐烺艰难的来到薛承煜的棺材旁,用手摸着那冰凉的木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承煜……我想你了……院子里的樱花树只剩一半了……只是那一半也快要败了……是我没能养好它……”
徐烺抽了一下鼻子,继续道:“承煜……你走以后院子里好冷……好黑……没有生气只有死一样的寂静……这世间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没有了你就像没有了光……我一直活在有你的光影下……亦步亦趋的走完七载时光……说好要一起到白头……你却突然不要我了……承煜……你就是个骗子……骗走了我一生的动荡不安……”
徐烺的泪水一滴接一滴的流下,在地上积出一个小水洼,灵堂里寂静的出奇,就连泪珠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的清楚,这是属于徐烺和薛承煜的夜晚,也是今生最后一个夜晚。
“承煜……你最怕冷了……下面很冷吧……别怕……我很快就回去陪你……我的命是你救的……我若生便为你生,若是死也为你而死……虽然我不能为你阻挡天风海雨,但我依旧能守在你身边……”
徐烺把头枕在棺木上,身子蜷在一起,三天三夜未合眼的他真的很累了,他的身体早已经坚持不住,明天就要下葬了,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少爷了。
“承煜……这是我最后一次枕着你了……夜深了……我想睡了……今晚不守了……”
说着徐烺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惊了寂静的夜。
凉风吹拂着帷幔轻扬,将牌位前的烛火吹灭,院中的半树樱花无声的落下,只剩下将枯的枝桠还记载着今年的樱花盛开过。
长在阴影下的樱花向阳则生,没了太阳终究是败了。
翌日清晨前去抬棺的下人们见徐烺一动不动的靠在棺木旁,前去试探他的鼻息,发现徐烺已经死去多时,惊慌失措下去通知薛承毅。
薛承毅将听到此事很是震惊,立刻通知薛老爷,两人一同赶到灵堂里,看到安详的徐烺时也只能是无奈的叹息。他终是随他去了,地下冷,两个人相逢以后会感到暖一些吧。
徐烺在薛家没有明确的身份,说是下人却比福伯的待遇还高,说是主子却无人伺候,虽然行过婚礼是薛承煜的枕边人却并无名分。
徐烺就这样无名无份的在薛承煜身边呆了七年,他什么都不求,只求能陪着他的少爷,少爷去哪他就去哪,少爷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对薛承煜绝对的忠诚。
福伯一时间也拿不出主意,向薛老爷请示着:“老爷,徐烺的后事怎么置办?”
薛老爷无奈的摇摇头,半天才叹出一句,“与煜儿葬在一起吧。”
福伯很快的叫人去置办棺材,将徐烺的遗体敛入棺材。徐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陪葬,能带走的无非是一些早年间薛承煜给他买的小物件还有那块玉佩和红木发簪,不过还好这一次身边还有他所爱的人。
“老爷,时辰到了,该出殡了……”
薛老爷摆摆手,示意他们启程送葬。也许是上天也为这两个苦命之人感到悲伤,天空突然阴下来,如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大雨中丧乐如困兽低吼,沉闷且悲凉,那一铲接一铲的黄土撒在棺盖上,隔绝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漫天飞舞的纸钱被打湿落在地上,像极了七年前的那场大雪将两个人的命运紧紧的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