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朱鹏远就出了门。
他迫切地想要证实一下关于自己身世的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内情,如果只是生母知道还好……李氏只是想要些银子,并不会将他赶尽杀绝。可周巧心就不同了。
朱鹏远只要想到继母捏着自己这么大的把柄,那是吃不好睡不着,心里越想越怕。
柳纭娘并没有天天呆在家里绣花,每天早上还会陪大娘一起去买菜。两人都起得挺早,回来时看到门口站着个高壮的人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朱鹏远,笑道:“稀客啊!”
朱鹏远吓一跳,回头看到她:“娘!我有些话要问你。”
柳纭娘一脸惊奇:“先前你还唤我大娘呢。”
朱鹏远苦笑:“娘,你就别跟儿子计较这些了。”
大娘看了看母子俩,一拍额头道:“我忘记买盐了。没了这东西,那是一顿饭都做不了。”她将手里的篮子递给柳纭娘:“我去去就来。”
盐这东西确实是一顿都离不了,但多少有点就足够了。柳纭娘明明起来还有一些来着,大娘如此,是看出来母子俩之间有话说。故意留母子俩单独相处。
朱鹏远进门后,也没心思看院子里的摆设,柳纭娘将东西拿到厨房,又拿出来买来的油糕。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早膳。
等朱鹏远回过神,发现面前的继母正吃得香甜,从头到尾就没招呼自己一声,哪怕是假客套都无。他心里明白,继母这是真的跟自己生份了。
他磨磨蹭蹭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可藏着这样的秘密,实在让人煎熬,他干脆开门见山:“娘,昨天李氏跑来找我,说是我生父另有其人,还说如果我不给她银子,她就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爹。但是你知道吗?”
柳纭娘扬眉:“知道啊!”
她答得轻快又随意,朱鹏远愣了一下:“那……”
柳纭娘三两口啃完了油膏:“当初我不让你去朱府,你非不听。我说为了你好,你却觉得是我要阻拦你的富贵路,鹏远,但凡你多少信我一点,就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心里的侥幸尽去,朱鹏远失声问:“我怎么可能不是爹的孩子?”
柳纭娘似笑非笑:“这就要问你娘了。当年你奶看到过你娘和别的男人悄悄幽会……”
“这不可能。”朱鹏远咬牙道:“她怎么会允许有人混淆朱家血脉?既然知道了,肯定该告诉爹才对!”
“那是你不懂为人母的心情。”柳纭娘面色淡淡:“知子莫若母,朱大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奶最清楚。想当年,朱大明在外呼朋唤友,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世,他肯定会忍不住报复,见了血,他就得偿命。”
因此,朱母是一个字都不敢在儿子跟前提。
当然,她也不想瞒着儿子一辈子,在自己临走前,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周巧心,还嘱咐她,如果朱大明脾气不改,就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当年朱母眼中,周巧心既然已经是朱家妇,儿媳肯定是一心向着儿子的,再有,夫妻俩都年轻,肯定还会有别的孩子。她并不怕朱家无后,告诉了周巧心,也是不希望周巧心将家里的银钱花在朱鹏远身上,就差没明摆着说让周巧心偏心自己孩子了。
可惜,周巧心太过良善,并没有打算刻薄朱鹏远。或者说,周巧心无所谓孩子是谁的,不是朱鹏远的更好呢,那种混账,就该遭报应。
朱鹏远知道,继母的话都是真的。
他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说真的,他万分希望自己真的是朱家的血脉……可偏偏不是。他咬牙问:“那我爹是谁?”
柳纭娘看他脸色不好,心情愉悦道:“你奶说,可能是邱家的。”
可能?
朱鹏远眼前一黑。
一个奸生子,不说在富贵人家,就是生在农户家中,也会被人鄙视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一道沉稳的男声突兀响起,朱鹏远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方才虚掩着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推开,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朱大明。
此时朱大明脸色特别难看,狠狠瞪着朱鹏远。
柳纭娘早就知道人来了,所以才说得这么清楚,道:“你爱信不信!”
朱大明看向她:“周巧心,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真相?”
柳纭娘摊手:“你娘不让我说啊!后来……你一消失就是那么多年,我想说也没机会。现如今,我们俩已经不再是夫妻,我要是主动说了,你又会觉得我别有用心挑拨你们父子感情。不是鹏远跑来问,我才不会提及这些事。”
朱大明总觉得她在幸灾乐祸。
朱鹏远往后退了几步:“爹,我是今天才知道的……我觉得娘……大娘应该是胡说的,你别信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