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没打算理她,正想打马过去,却看到路旁的人朝自己招手。
“想让我带你?”
“白日做梦!”
马车停下,周六娘才认出面前的人是前婆婆,顿时有些后悔。
这一路上,她就怕别人盯着自己看。总想着钻进马车之中,回到镇上找地方洗漱。偏偏事与愿违,这大半天愣是没有马车过来。
好不容易来了一架,确实最讨厌她的前婆婆。
周六娘突然觉得,自己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
关于严家母子买了大片荒山,又新建了宅院的事儿,在镇上不是秘密。看到柳纭娘回来,挺多人跟她打招呼。
柳纭娘把货送去了,镇上的铺子里,收了银钱后,将马车牵回了严家。
然后她又出了门,不为别的,只为看热闹。
周六娘如今名声尽毁,回来之后只能投奔孙家。想也知道稍后的孙家一定会很热闹。
果不其然,她到的时候,刚好看到周六娘从街上过来。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认出她来的人忍不住低声议论,但却没有人上前打招呼。
周六娘不看别人,正打算敲门时,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嗑瓜子的前婆婆。
她在看戏!
周六娘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但她和严家母子多次交锋,一次都没有赢过。现如今,最要紧是赶紧找个落脚地。
门口汇集的人越来越多,孙家人家院子里听到外头有动静,压根不知道自家来了麻烦,飞快打开了门。
“我找四富!”
周六娘一开口,围过来的人都静了静。
严孙两家有亲戚,还是挺亲近的那种,周六娘和孙四富之间可差了一辈。
哪怕如今她不再是严家妇,可她女儿是孙家的小辈,她就该唤孙四富一声表叔。就算要和严家拉开距离,也该换一身叔。
除非她另嫁的人也和孙家有亲,才有可能改变称呼和辈分。
无论如何,她一个女子,也不好直接唤人家男人的名。
这里头……一时间,围观众人心里都满是疑惑。
赵氏最近手头捏着几两银子,也不在乎家里人如何看待自己。家里的活都是能躲则躲,长辈妯娌要是看不惯,分家最好。
所以,她午后还跑去睡了一觉,本来不打算起,听到外头热闹得很,她起身推开了窗户,然后就看到了门口泥人一样的周六娘。
她眼皮跳了跳,以为自己睡得恍惚认不清人。堂堂周家女儿,不在闺阁里绣嫁衣,跑到这儿来做甚?
想到自己从她那儿讹来的东西,赵氏有些心慌。她打定主意不承认,此时若是避开,倒显得自己心虚。怎么也不能让周六娘当着众人的面胡说八道,当即挽好头发出门,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你来做甚?”
周六娘不看她,看着边上的孙家几位媳妇:“我找四富。”
周家的长媳今年已四十多岁,挺稳重的一个妇人。第一次听到周六娘这么唤,她还以为自己听错,见周六娘再次问,她忍不住道:“那是你叔,你怎么好直接喊名?”
说实话,她心底里也生出了一股怪异之感。
如果是和四弟闹得不愉快,不肯认他这个长辈,也该是连名带姓的叫。再说,周六娘这副神情,也不像是上门找茬。
“我要见他。”周六娘走了许久,两腿酸软不已,脚底都是血泡,她再也站立不住,席地而坐:“见不到他,我就不走。”
高山镇不大,已经有热心人跑去告知李四富,他听到周六娘来找自己,急忙就奔了回来。
看到门口的人,他瞪大了眼,走近后认出熟悉的轮廓,忍不住皱眉道:“六娘,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听到这话,周六娘未语泪先流:“四富,他们太欺负人了……”
话音未落,已然哽咽不能言语。
孙四富见众人围观,道:“先进屋,把这身……换了再说。”
说着,眼神在人群里搜寻,看到自己媳妇,招手道:“赶紧烧水去。”
“凭什么?”赵氏上一次去县城里,是推说自己去了远房亲戚家里贺喜,从头到尾,又没人知道她讹诈周六娘银子的事。因此,在孙四富眼中,自己妻子是不知道他的秘密的。
见妻子不听话,他沉下了脸:“表嫂他们已经搬走,六娘在镇上无亲无故,也就咱们家亲近一些。先把人安顿好了,我派人去……”
“不用你派人,表嫂就在这儿。”赵氏指着人群里嗑瓜子的柳纭娘:“无论她和严家如何,彩云总是她生的女儿,且轮不到咱们外人收留。”
“外人”二字,语气极重。
周六娘暗暗瞪了人群里的前婆婆一眼。
就像是孙四富所说,她在这镇上没有比孙家更亲近的亲戚,只能靠着孙家收留。如果前婆婆不在,她一定能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