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邻居,说起来还颇有些渊源,方才和钱小喜在破屋鬼混的男人,就是面前妇人的夫君孙明槐。
“你们先吃着,别这么客气。”话是这么说,柳纭娘已经伸手接过了碗。
姜芦花也是后来才知道,孙明槐的妻子高氏早已知道他在外头跟钱小喜的那点事。若是没猜错,高氏不只是还米,还是来看看婆媳俩的相处的情形。
果不其然,柳纭娘刚转身,就听高氏笑着问:“小喜妹妹呢?”
柳纭娘头也不回:“洗碗。”
“这样啊。”高氏试探着道:“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吵架,以为是你们这儿。”
“你听错了。”柳纭娘将碗拿了回来塞到她手中:“我一天忙里忙外累得半死,哪有空跟她吵架?”
“小喜妹妹也挺乖顺啊。”高氏笑吟吟道:“阿海走了那么多年她都没有改嫁,这般用心,大娘可要对她好点。”
村里人早出晚归,白天都没空转悠。晚饭后才会出来聊天,这会儿路上有人散步,柳纭娘声音扬高:“阿海那么多年没消息,怕是……我其实没想让小喜守着,她要愿意改嫁,看在这几年的婆媳缘分上,我还会给她备一份嫁妆。”
立刻有妇人笑着接话:“说是这么说,你怎么舍得?”
“我守了那么多年,最是知道其中的苦楚。”柳纭娘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感激小喜的这份用心,我才希望她改嫁。”
几人面面相觑,有妇人笑吟吟问:“你这话是真心的吗?”
“当然。”柳纭娘一本正经:“我把小喜当女儿,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可来跟我说。”
姜芦花愿意让儿媳改嫁,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小喜给儿子守着,所以,当知道小喜一心等着儿子时,她当着人前从来不说让儿媳改嫁的话。
钱小喜在厨房里听到这番话,心里开始发慌。来不及多想,她怕外头的人当真,两步冲了出来:“娘,我不改嫁。这辈子,我生是汪家的人,死是汪家的鬼!”
她看着外面的七八个妇人:“谁要是让我改嫁,就是逼我去死。”
这样的话说出来,本来看热闹的人都有些吓着了,又聊了几句,纷纷散去。
“小喜,阿海要是知道你的这份用心,大概也舍不得死。”柳纭娘叹息一声:“既然你打算留下,那咱们娘俩以后就好好过。”
钱小喜认真点了点头。
柳纭娘看向远处的夕阳:“最近要变天了,咱们多找点柴火。早点睡,明天早上我喊你。”
钱小喜:“……”喊我做甚?
这几年来,除了农忙那几天婆婆会吩咐她做事,平时基本都不太管她。
现在要砍柴火了?
柳纭娘可不管她心里的想法,翌日天蒙蒙亮就在院子里喊,将睡眼朦胧的钱小喜带着出了门,直奔山林中。
开始干活时,柳纭娘提议道:“天亮之前,咱们回去煮早饭。”
想要磨蹭是不能的。
干活倒是其次,柳纭娘主要是不想让钱小喜好过。
因为现在的姜芦花,不知道儿子还活着,也不知道儿子会将拼了命攒下的军功换了银子送回来。所以,不好和钱小喜当面对峙。
等人回来了,一切自然大白于天下。
与此同时,钱小喜心底里也在琢磨。
如果汪海回来,母子俩一见面……她可就完了。
钱小喜暗地里琢磨了一早上,还是觉得需要去镇上买点药回来喂给婆婆。这么想着,她看着不远处利落砍柴的妇人,心下道了声歉。
回家用完早饭,好些去赶集的人已经回来了。但也有去的晚的还没出门,钱小喜进屋换了身出门的衣衫:“娘,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你放心,我中午就回。”
柳纭娘抬步跟在她身后。
钱小喜发觉不对,诧异问:“你跟着我做甚?”
“一起去。”柳纭娘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还是上个月去的镇上,也该去凑个热闹了。”
钱小喜皱起了眉。
这两日的婆婆太不对劲了,好像特意盯着她似的。昨晚上还盘问她去村尾的事……她试探着问:“娘,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胡说八道?”
柳纭娘扬眉:“这话从何说起?”
钱小喜尴尬地笑了笑:“你这模样,似乎不太放心我独自出门,像是特意守着我……”
柳纭娘打断她:“你这么年轻,又常年独居,我不该担忧么?”
听了这话,钱小喜更尴尬了:“娘,我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也不是嘴上说了就算。”柳纭娘眼神意味深长:“得看你怎么做。”
钱小喜一颗心险些跳出来,有一瞬间,她真觉得婆婆知道了真相。
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两人暗中来往那么久,也确实遇上过人。婆婆凶悍,他们不敢议论。可万一有那么个人,不识趣跑来婆婆耳边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