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溪这一日赶路,每日少用些许药粉,待走了一个多月,她肌肤与普通小娘子差不多,称不上白皙,却也不那么黄黑,整个人如同蒙尘珠宝被擦去灰尘了一般,立即耀眼起来。
马队谁家都知晓,范家有个秀美的女孩儿。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到十月中,每日早晨起来,外边到处都是厚厚的白霜,若不仔细瞧,便与下了雪一般。
再往后,有的地方雪也渐渐下起来了,北风一日狂过一日,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好在每日都走着,冷倒是不算冷,然而北风又干又烈,许多人脸上手上脚上都皲裂出了大口子,有上了年纪的人,脚跟处皲裂得尤其厉害,一道道裂缝裂得又深又长,让人见之触目惊心,一个不慎便要渗出血珠来。
范溪这个肌肤从不皲裂的人,脸上都破了几道口子,又红又痛。
安娘找出大块布让她围着挡风,范远瞻买来润手润脸膏,一家人都擦。
这般艰难之下,十月末,一家人总算到了皇都附近,路上的关卡也多了起来,穿甲执戟的官兵们一层层搜查验证,好在范远瞻他们身份纸、路引,户籍纸等都齐全,一路走来,未曾受什么刁难。
范远瞻兄妹与商队其他人一样,每到一地,便拿出银钱来自办本地的特产,又将上一地的特产抛售出去。
马队人多,又极有经验,范远瞻买入的价格极低,然下一个地方卖出去的价格便高了,由此小挣一笔。
范远瞻无意与马队抢生意,他们买的最多还是书籍,每到一地,范远瞻皆带着范溪找最大的书斋,先买书,再将之前拿的书卖出去。
前几座城,他们每回卖书挣的银钱都不算多,只有数十两,愈到后来,他们每回都能挣的银钱愈多,到了皇都附近,他们每卖一回书,能挣两三百两,此外,驴车里还装有数百样书,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加起来有上千本。
范远瞻兄妹轮流赶车之余没少看书,纵使安娘,也跟着看了书本浅显些的话本,她识字不多,看话本却毫无压力,若是遇见不认识的字,刚好可问一双儿女。
范家跟着商队走了两月有余,范远瞻出发时手中的一百六十七两银子,抵达皇都附近时已变成了两千七百六十五两,范溪手里还多了匣小拇指大的滚圆珍珠。
这不算甚好珠,奈何皇都附近不产珍珠。兄妹两在湖城买时只花了五十二两,这匣珍珠到皇都后,起码值五百两。
算下来,他们手头能有三千两私房,在偏僻些的地方买座宅子亦买得了。
更别提他们驴车中还有上千本各样书籍,起码能凑两套,到皇都中,这书一抄一卖,再得五六百两不是难事。
靠近皇都,官道两旁一路都能见着人家,投宿用饭亦容易得多。
这日,马队连带范家在赵家庄的几个大院投宿。
临近夜幕,一行人忙忙碌碌将东西安置好。
范远瞻与范溪怕晚间下雨,驴车里的书受潮或打湿,特地一摞一摞抱回屋内。
晁桢提着酒菜过来,一眼就瞧见这对兄妹正在抱书,不由感慨道:“你们这也算学富五车了。”
“还远着呢,不过是做了几门与书相关的生意。”范远瞻将手中的书放好在椅子上,笑问:“晁兄找我何事?”
“这不是要进皇都了么?找你喝酒。”晁桢说着提起手中的食盒,朝范远瞻示意。
范远瞻笑道:“即使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顺手将书送回房里,擦擦手,带着晁桢到他今日租住的房里。
范溪见状,去驴车里拿出一个坛子来,小心将里头的肉脯夹在洗干净擦干的大盘子里,让她娘送去给范远瞻他们。
安娘端着一盘子肉进去,见他们在喝酒,笑道:“我来送味肉脯给你们下酒。”
“多谢婶子,费心了。”晁桢笑,“那日我尝你们炸的肉脯,此后便一直魂牵梦绕,念念不忘了。”
范溪习惯备点肉脯,送粥吃面,有肉之后滋味会好许多,每回肉脯用完了,她便会借人的厨房做一些,马队那头的人常能尝到,为此还没少给安娘他们送回礼。
安娘笑了笑,“那你们先吃,等会我再送些过来。”
晁桢没同她客气,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安娘颇为喜悦地转身出去了。
范远瞻与晁桢一道拿出酒菜来,炸花生、卤猪耳朵、炒菜头,外加安娘送来的肉脯。
一壶酒,两个杯子,晁桢高高扬起手来,将两人杯子倒满,清澈的酒液在杯子里晃荡。
喝着酒,范远瞻问:“不知晁兄今日找我何事?”
“这眼看分别在即,找你聊聊。”晁桢笑眯眯,“我瞧瞻之非池中之物,不知日后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