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远瞻心中一下有些沉,“走动的话,大致需要少银钱?”
县试时,报考人填写亲供,互结,具结,这笔银钱省不下。
范积蕴有些羞赧,“大抵要一二两银子,我这段日子多帮人抄些书便是。”
范远瞻望弟弟一眼,低声道:“过两日,我想上山一趟。”
范积蕴大惊,猛然回首望他哥,“大兄,你不是说过不再上山么?”
范远瞻生来力大,十二岁时便能举起百斤大石,十三岁跟猎户上山,学到一手好本事,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也正是十三那年,他在山上遇见老虎,力敌之下老虎逃窜,他险些被撕去半只手。
他血淋淋被抬回后,安娘子险些吓个魂飞魄散,待他上过药醒来,逼他发誓,这世都不上山。
范远瞻不惧虎狼,却不想娘亲担心,只能答应下来,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他偶尔会摸箭射雁,山倒真不曾上过。
兄弟俩对望,范远瞻轻声道:“没法子了,家里总要多攒几个银钱。”
范积蕴急了,鼻头冒出细汗,“再怎么攒钱也无需你用命去拼啊!”
范远瞻收回目光,望向远方,“不至于,刘猎户在山上纵横这么些年,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那是熟手!”
范远瞻淡淡道:“我亦是。”
“嗯?”范积蕴不明,“大兄你哪算得上熟手?”
“我前段日子便悄悄上过山了。”范远瞻回头朝他淡淡笑了一下,“不然你以为家里前些日子哪来那么多银钱给娘看病吃药?”
两人沉默一会,范积蕴反对,“不成,大兄你不能拿命去拼。”
“我不拼谁拼?”范远瞻反问,“是让你不顾双目日日点灯抄书,还是让溪儿小小年纪没日没夜地炒田螺卖?”
范积蕴一下便沉默了。
范积蕴自个倒不觉得辛苦,就是心疼家中的小妹妹。
别家女娘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每日闲余时候,还能与小姐妹一道榕树头翻花绳玩。她家溪娘却没日没夜地做活,捡菌子炒田螺照顾病人,别个二三十岁的女娘都做不来这些活计,他家溪娘却一手包了。
范远瞻见他神情,道:“我意已决,后日我便上山,你帮我遮掩一二,莫让溪儿与娘亲她们知晓。”
范积蕴想了很久,只能退一步,“你莫去深山。”
范远瞻笑笑,“我知,还要命呢。”
第10章 担当
田螺生意苦是苦了些,却比菌子好做。
这年头,除非厨娘厨子,不然每个传承,手艺都好不到哪去。
范溪炒田螺多少要些技艺,别个纵使想学,亦学不来。
作为县城中独一味小食,今日仍客似云来,范溪他们挑来的四五十斤田螺在晌午时分便全卖完了。
范溪将木桶铁锅等留在县里,让她大兄晚上归家之时背回去,她背个背筐,先行回家用午饭。
早上她两位兄长与她一道去摸了田螺回来,又千叮万嘱她一人千万不能独自下河摸田螺,范溪便打算下午将田螺尾部剪掉,再削点竹签子。
回到家,外祖母见她一头汗,接过她的箩筐后,不禁心疼道:“太阳那样大?你怎么也不带顶草帽?好歹遮一遮,瞧你,皮子都晒红了。”
范溪双手扇扇风,笑道:“早上走得急,忘拿了。”
“你啊。”外祖母点点她的额头,伸出粗糙的手点她额头,“快进去歇歇,我给你端粥饭来。”
“哎。”范溪应声后,先进内室看她娘。
安娘子正巧醒了,正倚在床头歇息,见女儿进来,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招招手,让女儿来身旁。
范溪大喜,“娘,您今日好些了?”
“好多了,睡得累了,便起来坐坐。”安娘子示意女儿到床头坐下,慈爱地用帕子擦擦她额头,“外头热罢?”
“还成,不算太热。”范溪亲亲热热地抱着她的手臂,小声道:“娘,我们今日赚了二百五十七个铜板。”
安娘子温和笑笑,“这么赚呐?”
“那可不?独家生意嘛。”范溪观她脸上还有一丝苍白,道:“娘,我们下午杀只鸡补补?”
“鸡便不杀了罢?”安娘子摸着女儿顺滑的头发,迟疑道:“家里的鸡要留着下蛋,今日家里忙累,你与你大兄二兄,还有你婆婆每日煮个鸡蛋补补,莫亏了身子。”
“再怎么也不差那几个几个鸡蛋。”范溪劝她道:“再说,院子里那只老母鸡不是不怎么下蛋了么?就杀那只,我们日后再抓小鸡来重新养过。”
安娘子心疼女儿,顶不住她央求,松口道:“也好,那便杀那只鸡,等会你自个多喝两碗汤。瞧你这手腕,都快比竹竿还细了。”
范溪笑:“怎么会?上头还绷着皮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