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番外(38)
但没人来问她战事,都穿着外衣在哨声中匆匆走,擦肩了也只是平淡招呼了一声:“吃了吗?吃了什么?”
于锦田因为看起来太过命不久矣,被勒令晨跑,他顶着乌青一双眼,刹住步子,整了整冠帽,甩着算盘冲她喊:“羊汤,才煮好的,喝不喝?”
“喝,给我个大碗,要最大的那只碗。”
“那只啊,别想了,留给周郎君了。”于锦田跑着越过她,嘴里还嘟嘟囔囔:“海洲、东海,三斤,七厘。”得,还在算他那账。
塞思朵先是一怔,又笑了笑,拆开朱红色的胸甲露出里面的中衬,绷了一夜的弦终于松懈下来了。
沉山骑的朱色甲在一地黑里很出挑打眼,东海铁得在东海海面上开船捞,打捞上岸后,再装车走千里,到了北地一甲难求。
十二部的糙汉老痞子们很是眼馋,但造甲的钱和路上的花销走的都是大阏君的私库,白花花的银子走一里流一点,这群人也没好意思去讨要。
被优先照顾的总是自己的亲兵,「肉」吃完了,剩下的汤怎么分配,还全要看军械部的心情。
这糟心的指头缝里能漏出来多少,难说。
“军械部就是一群疯狗,逮谁咬谁,见钱眼开,仗着军械骑在头上作威作福!”阿胡台捞了碗递给她,还很愤愤然。
论起混账造作的程度,在北地这千里草场上,军械部说自己第二,铁定没人敢做这榜首。
奇思妙想都不算事,一群人整日里不是想着上天捞月学嫦娥,就是想着烧山填海当精卫。
斗天斗地,翻山倒海,没完没了。
前年天旱,北地人都说是到了天火过境的年头,这群人在山湖里冻了点冰箭,爬山上去钻研降水去了。
去年洪峰难得过界河,水涨到了界桥面,桥上积了薄薄一层水,凉州民众骑驴牵马去河边看扎堆热闹,这群人又去琢磨自制天火了。
结果火苗一烧,军械部的自家小楼直接塌了个透,房椽一掉轰地一声人财两空,还殃及了楼下跟人熬夜打牌夜不归宿的大阏君。
大阏君袍子烧了一半,赤着足拎着桶去救火,火是灭了,伤者都出来了,人却烧得灰头土脸像是泥里滚过,被赫连钧扛回去一顿好洗刷。
“要我说,上头两位,八成是被军械部气走的。话说他们俩,跑马跑这么久了,也该有消息了。”
“人在海州耍呢,前几天传了消息回来,扰人家两位清闲做什么。小儿辈的仗小儿辈们打呗。”
“君侯上哪去?”于锦田从羊汤里仰起下巴,瞧见了撩开帐门的赫连聿。
“给我只碗,喝了上府里审人去。于大爷,让个位置给我。”
赫连聿接了碗,眉毛一磕:“喂猫呢,给个大的,那个,就那个青色的。”
“别想了……”塞思朵笑她:“轮不到你呢。还有,昨天这事儿到底什么由头。破月部分裂了十几年,这群人,这当口做什么想着要南下?”
“眼馋啊,馋人家的安闲富贵。脑子里全没想想,这还是元嘉帝时的南郡吗?破月弓当年能换一郡之地,那是元嘉帝有脑子,为人也算厚道。现下?”
赫连聿啃完了碗:“走,于大爷,上府馆去,审人的事给你了。”
“没吃完呢,急着投胎呢你。”于锦田匆匆忙忙拿官袍擦了嘴,踩着软鞋跳起来,回头冲人喊:“给我留点晚上喝啊。”
孙老二被按进问询室没多久就吐了个干净,他肩膀带着手臂抖:“云昙,云昙他在哪?主谋都是他,卖婴孩炼尸胎的都是他,就那,那碧波寺下面,也是他的窝。”
“这么想念?地下去见他吧。”于锦田把腿踩上凳,浑不吝道:“炼胎,炼什么胎?”
“我不知道啊,他神神叨叨的,说的都是神神鬼鬼什么道法,谁知道练什么功呢?”
“是么?可我怎么听说,你在那群教众里,很得「神赏」,能得别人不能得的东西?”
于锦田眯了眯眼,清淡的面色凑近了些许,这让他在灯影下显得锋利了:“瘦金体,又是什么说法?”
“霜霜霜……霜雾之交,瘦金之体,云昙说,这这这是密钥。”
“什么密钥?”
“登天之路。”
“真够……”于锦田拍了拍掌,笑得快呛出泪来:“够能想的,失敬,失敬了。现在天也登了人也杀了,排起队来下油锅去吧。”
“去他娘的神赏,什么东西。”
“这个说法不稳,但大萨满的说法不会出差错。”
“我信,也不信。”于锦田擦掉指尖上的血痕:“要说大萨满算的不准,那也没人能算得准了,但真里有假假里有真,关键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