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番外(147)
造香,香!
“人命脆得跟纸似的,风花雪月美人香,什么不能杀人。”
他忽然想起陆承芝念叨的话,心里越发惊悸,难怪纪清河被他如此视为眼中钉,不是嫡子,勉强算长子,文渊帝什么都算得到,偏偏对亲眷们,过分……心软。
心软到任人揉捏。
济州王这人,在周檀印象里,不过是个画像,活人没见过,死人也没见过,没人记挂他,更没人知晓背后有什么隐秘之事。
他性子温敦,据说是个少言寡语的老好人,闹得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年少慕艾,撕了自家的婚约,要去娶那位出身平平的妃。
阿胡台一拍脑门,出言惊人:“济州王妃最拿手的那支香方,不就叫雪融春吗?!”
周檀已经不想呵斥他怎不早说,这人脑子开浆糊摊,知道得不少,却想一出是一出,能不能记起来全靠运气,憨厚得表里如一。
匠人有匠人家的傲气和自负,自己的名号一定要留在作品中,济州王妃也是这么个脾气,能不能隐瞒不是她挂念的东西,她似乎要叫自己的名号响彻所有郡城,哪怕是……恶名。
周檀蹙眉,擦去指头缝里的香粉。那自称真佛的人还滚在地上,泥猴似的,不停抓挠自己身上已经不能称之为皮肤的那层表皮。
玉京城里遍地都焚春江花月这一味香,雪融春是被翻篇的前朝事,连零碎的信息都没能保留,那股缠绵入骨的味道早已消散,香方、配料、焚烧方法,一无所知。
年长的制香师或许还能一知半解,余下的,想破脑袋也绝无线索。
制香势必是一门弯弯绕绕的学问,周檀兀自倾身,再度问道:“见过天妃么?”
没头没尾一句话,那人却发病似的抖动起来,他疯狂摆手:“不不不,不认识。”
欲盖弥彰。
周檀不再发话,一阵沉默。
他曾在无数蛛丝马迹中得知,那脚踏红莲船的真佛,不是个什么清心寡欲的圣人,他有一平起平坐的妻,名唤天妃。
真佛不降世,率先转世的天妃,便是这一派教众的「救世主」。
“嫌王妃当得不够么……”周檀嗤笑一声:“要与天平齐。”
——
“贵妃见你做甚?”周槿途问。
章丽华在后院秘设神龛,胆大包天地祭拜起,自己血溅三尺的情郎。
她似乎没了什么挂念,脸上的笑更少见,只有看见进宫拜见母亲的纪泊明时,才会露出几丝浅到看不出的笑意。
“很像……”她对周槿途说:“是不是?”
“是……”郡主不留情面地答:“像得再过几年,不用你招,旁人也看得出来,你该庆幸他死得早。”
“是啊。”章丽华垂着头,慢慢焚烧着手里的菩提叶,一股清淡的香气溢出。
“她怀疑我,认定有我的把柄,却又担心我有她的把柄,你说她全身上下都是把柄,怎么还怕……别人抓呢?”
宋贵妃是个狠女子,拿刀扎人不留情,身上背着的人命不嫌多,偏偏没人捏得住证据,说她真的做出过什么。
宫里流传的私密话都说她是谋害燕家女的真凶,却无一证据。
“妇人生产本就九死一生……”周槿途说:“没有证据,无能为力。”
新事旧事都是事,章丽华推回石壁,再用重重织锦帘子遮挡暗格。
她捏着手中串珠:“我见过当年的在场人,都说……”
她鼻尖微微皱:“都说她生产之时,有一股奇异的香气,是从没闻过的味道。”
“熏香?”
“是,也不是……”章丽华说,她知道那所谓的神人送子,脚踩祥云来,流光五色香纯属牵强的街坊传言,与其说那香气是祥瑞,不如说是杀人不眨眼的暗刀:“在场的后来都上吐下泻过几天,只是症状轻微,不至于致命罢了。”
至于本就一脚踩进鬼门关的产妇,是拽不回来了。
世家中用香讲究,条条框框繁文缛节,势必不会随手剜一块随手烧,除非是有人赠礼,才会用上这不曾用过的新香料。
送香料的人是谁?
宋贵妃……
“害人命的熏香……”周槿途沉吟道:“什么熏香?”
闺阁中的香,害人命的刀,隐蔽得毫无痕迹,追查起束手无策。
郡主自小玩转脂粉,灵敏的鼻子能闻出每家香的区别,长在玉京城中的仕女们都通晓这门知识,燕家女自然也懂得,除非那味香,闻起来没有任何异样,除非下毒的人,是拿一味味道相近的毒,替换了某一味香料。
会是什么?
左手玩毒右手拈香,还都一门精通,是个人才。周槿途凝视章丽华,语带嘲讽:“贵妃?贵妃那脑子,带不动一双巧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