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番外(257)
无形化灵近似方生方死。
七日一轮回,万劫不复,何以堪怜。
“另外……”薄紫衣的声音变得轻而虚渺,却还是固执地要把话说完。
他谈了许多天道和救世,却只能留下这几句的时间来说起他的遗憾。
“替我向周明归……道个谢。”
“只是道个谢?”沈折雪挑眉,“那你不如自己来。”
薄紫衣自然听不到,但他似乎犹豫了一瞬,又说:“还有,那年我——”
薄紫衣求仁得仁,却唯独对不起周凌。
他看到了他们的命数,却未望到这一段情缘,可即便望到又如何,天道怎会允许这对眼睛去私心许人。
当年他留下缘木剑,便是想在周明归的命数里开一个生门,后来他以游魂之身跟随周二辗转天南海北,看他半疯颓丧,却又无能为力。
等到能够凝出鬼体,便假意是那活泼天真的风雅鬼,闻琵琶声而来,蹲在屋檐上静静地听,从呕哑嘲哳到婉转清灵,每回听完他都十分捧场地用鬼气给周二炸烟花看。
怜不得七日轮转,他得一日清明,便想一日与他为伴。
紫光纷纷,天道钟鸣,魂体涣散天地,幻阵刹那破碎。
沈折雪伸出手,接住那如雨纷落的光点,恍然有琵琶声回荡耳边。
——薄紫衣并不是只是想道个谢。
登星台祭祀的那日,死期当前,他一席华服紫裳,站在星台悬阶的底端。
他忽然很想弹琵琶,可是帝子降兮不需要一名乐修,那乐器已被尘封了多年。
除了卜算,他的观星术学的真的很烂,他也不喜算命,却直到最后都囿于篡命。
周凌外出宗门任务,横跨两界,万里之遥。
等到他赶来时,君如镜已迈上了悬阶。
那风尘仆仆的剑修被拦在下面,周凌知道祭祀讲究天时,可这毕竟是薄紫衣第一次作为祭司主持这样的仪式。
他玩命般赶也没有赶上,如今时辰将到,也不过一句之言的时间。
“紫衣——!”
周明归叫住他,薄紫衣脚步一顿,回过头。
这剑修平日油嘴滑舌,此刻却显得十分口拙,他急得不行,将他心念中最先想到的一句喊了出来。
他说:“你别往下看,不要怕。”
薄紫衣一愣。
他的畏高即便在洗髓后也没有改变,这星台高有百丈,直入云天。
他是镜君司命,是天道的眼睛。
可似乎只有周明归记得,他亦曾是凡人之身。
怜不得的毒性凝在丹田,那般惨淡的未来,万般骂名,折辱诋毁,躯壳双手染血,魂魄不得解脱。
如何不怕呢。
但周明归让他不要看,不要怕。
薄紫衣无声颔首,他仿佛在一瞬间有了莫大的勇气,风吹过紫袖长衣,将玉佩灵珠撞得叮当作响。
他决然转身,走向他那比死还要不堪的命途末路。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天道垂目,在哪里都可以,天地皆是视野范围。
假如那日在相见欢楼里他不见周明归,还有一种因果可能在垂目之内。
他会在五日后被师家领走,委身为炉鼎三年,又因邪流灾祸而逃出去,虽是已变得体弱多病,但同时已不足以再长久凝望人间。
天道又败一局,最终放过了他。
他会隐姓埋名,清贫寡淡地去过剩下的年岁,并在二十年后死在江南的小镇。
在周凌来接他的前一夜,他抱着琵琶想了很久很久。
其实那样的一生真的没有什么不好,不够波澜壮阔,却有始有终,也是他从未有过的安稳。
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选那种人生。
也许是因为雪山中那惊鸿一剑,清风我的剑鸣响遏行云,又也许是因为那剑修浑身浴血,却用干净的衣服抱着一个丫头,还要撑出一扇染血灵屏,与崩塌的雪山乱石顽抗。
那剑修真的很笨,看似圆滑,实则赤子之心,生平愿望不过是一个宗门安稳,所有人平平安安。
他想听琵琶,又要平天下。
当跳完了那支祭祀祈福的舞,薄紫衣便清楚地听到了箭镞破空而来的声音。
那时候,他真的不觉得害怕。
他只是想,我自幼于双目知未来,千万条轨道中,只有一条会至于此地,世上痴人甚多,当年就有一个蠢蛋押了榜首名剑“清风我”,才有来日我俩的同坐,都是因果。
谁想要声震天下?不过傀儡玩物。他们一边叫我弹琵琶的,一边忌惮疑心我的能力,他们厌我恶我,惧我怕我,可这都与我无关,并不会教我放在心上。
只是命如飘蓬,何所依,何所归?
星盘卜术没有给我答案,星台招魂楼的多年静闭也没有给我答案。
在后来的无数日夜里,薄紫衣只想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