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舞(32)
李行把荆长歌的手使劲儿掰开,压在肘下,死死地箍住荆长歌的双肩,左手因银针而不能自由弯曲,被荆长歌挣扎触到,更是疼到彻骨。
他艰难起身,连抱带托地把荆长歌带出内屋,拉向门外,院中池水清澈,倒影这细细的月牙儿,荷叶碧绿。
将衣袖浸入池水,轻轻拭着荆长歌的面颊与额头,她怕荆长歌挣扎滚入池中,左手忍痛箍住荆长歌的双肩,一半身体几乎都没了水。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荆长歌只觉得更冷,四肢开始发抖,真气源源不断,自手脚聚集到胸腹。
“长歌,长歌,你再忍忍……”李行把荆长歌身体压进冰冷湖水中,为荆长歌降火,几杯茶而已,药量应该不大,荆长歌为何会有这般反应?
院墙外,似乎有兵刃交碰的声音,声音未过多久,赵辉便一脚踢开东苑的木门,踢到几盆长势旺盛的兰花,长剑上似有血迹。
李行见赵辉,遇刺那日见过的,知其他是荆家军中的高手,手头一松,荆长歌从他的臂弯里脱离。
眼看要滚进湖中,李行本能伸手去拉,左手刺针的剧痛让他有心无力。
就在荆长歌落水之际,赵辉的身影已经挡在他身前,把荆长歌拦腰抱起,几个纵身,远离池水。
荆长歌的手又开始摸扯头发,赵辉欲要试其脉门,却被一股巨大的内力镇开。
赵辉想起郦橦的伤。这么多天,从墨阳跟到景央,他终于见识到那股能一掌震断师弟经脉的内力。然而那内力全然不受控制,把他当成了欲要对这宿体不利的排斥对象。
这时候,东宫的弓箭手就位,将他与荆长歌团团围住。
“安银,放他走。”李行半跪在池边,命令道。
安银见李行左手有血,心中骇然。
他见两人虽然衣冠不整,却似乎没有什么不齿之事,丞相大人所安排的事故,并没有发生。
赵辉只身闯东宫时,他便派人去了相府通报,谁知赵辉武功实在太高,府兵几乎毫无作为,相府还未拿主意来,赵辉已然抱到了衣衫不整的荆长歌。
“保护殿下与公主。”安银心知,此事殿下定会怪罪,但殿下对荆长歌的心意真切,此事成功于相府与东宫都有利,他心一横,装作未听见李行的话。
赵辉把大半内力聚集手掌,摸向荆长歌的脉门,真气果然先护住心脉,全都涌向腕间。他另一手干脆利落地点上荆长歌的昏睡穴道,荆长歌直觉眼前一黑,后脑疼痛瞬间不在,又掉入了梦境之中。
还未等安银再说下一条命令,赵辉已经手执长剑,抵在李行的眉心。
安银大惊,“住手。”
“放我们走。”赵辉冷眸凝视安银,一时间,压迫感让安银后退数步。
安银还想坚持,“你敢动手?”
“你们可以试试。”赵辉毫不理会,“一招之内,我可杀这里任何一人。”
万籁俱寂,东宫府兵戎装挽弓,围做一圈。
圈中剑客昂首挺拔,银光陆离,孤冷寒清。
绷紧的弦,一触即断。
血珠沿着李行的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在映着月光的青石板上。
“都退后。”安银最终咬牙,命令道。
赵辉等弓箭手后退三步,收剑入鞘,抱起昏迷的荆长歌,几步越过宫墙,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弓箭手自始至终未再得到命令,眼睁睁地拦着两人离开包围圈。
李行始终安静地站在原处,空茫无神,内心却如汹涌海浪,翻覆天地。
那时候,他真的希望赵辉能一剑砍下来。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荆长歌那轻蔑又厌恶的眼神,也不用去知晓,这场阴谋背后的真相。
朋友……今晚过后,荆长歌还会愿意与他坐在一起,喝茶看月亮吗?
“殿下……”安银上前,单膝跪地。
针扎的伤口不大,瓷片划破的手指,血痕也已干,几颗血珠残留指骨。
风吹柳枝,星布天河。
“安银,我要一个解释。”半晌,李行颤声。
第17章
荆长歌身体真气四面流窜,完全不受她控制,挤压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脑中无数画面挤进来,她仿佛又回到那茫茫大漠,那血与沙土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莺莺牵着小满的手,立于乌苏河畔,向着她挥手,挥着挥着,变成了两具骷髅骨架,她后退,她逃跑,她撞上了枯瘦的大汉,就是那羽族的将军王,脖子插着一把匕首,血水染透了银甲,向着她蔓延,她挣扎着,那血水化作一只举手,牢牢地抓住她的后领。她动弹不得,血水越来越多,染红了整条乌苏河,水草是红的,河滩是红的,脚下的大地是红的,天空是红的,具是浓的化不开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