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大人,各世家在各地经营多年,纵使没有功劳,也有几分劳苦,当年北疆战事一起,世家基业被毁乃是莫大惨事,既然北疆已收复,那……”
听着郑裘的话,于崇心中长叹一口气,额头突突作痛,这世上竟然有人一面与人求财,一面要教人道理,何等难堪而不自知?
噫?这话是何人所说?
郑裘话说了一半便闭上了嘴。
因为定远公站了起来。
定远公腰间横着刀站了起来!
在脑子有所反应之前,郑裘的一只脚已经微微抬了起来。
杜明辛拎着酒壶笑出了声,定远公刚一站起来郑侍郎就欲拔足狂奔,这是何等丑态?!
“说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郑侍郎,你可还记得卫氏郡望在何处?”
定远公缓步而行,一步一步,走到了郑裘的面前,在郑裘几乎要跳起来的时候,她越过郑裘,走向了一根廊柱。
郑裘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有人替他道:“河东卫氏郡望自然在并州,后初代定远公先后攻下长安洛阳立下大功,高祖亲口道定远公乃是两京卫氏,赐下两京城外数千亩良田,让卫氏立堂。”
说话的又是杜明辛。
在场众人皆有些慌张。
两京世家之名,如今指的是郡望环绕两京的世家,可最初,指的是八位因军功而被高祖赐两京立堂的武将,八人之首就是初代定远公卫奇。
可后来世事变迁,八家相继衰落,仅剩的卫家也毁于申氏之手,这十多年来号称两京世家的十三世家多在两京附近大肆吞并田亩,真要说起来,其中有多少曾经是卫家的?
“这么说来,我卫家对两京也算有些苦劳。”
卫蔷拈起一条绡纱,脸上挂了几分轻笑。
突然间,她握紧了刀柄,一道流光闪过,一条绡纱落入了她的手中。
郑裘的身子晃了晃。
满堂无声。
刚刚自称是丰州邱氏的那人跌坐在了地上。
“在座诸位,我知道,随着北疆平定,昔日北疆世家都想起了自家的地,自家的钱,自家占据一方的好日子,但是,若各位再如今日一般,让这些人现于我的面前,我这卫家女,就要想起我卫家的地,卫家的钱……到那时,只怕我就不得不向各位来讨债了。”
拎着手中的绡纱,她快步走回到自己的主座之前,竟然堂而皇之地将那“箸头春”以绡纱包裹,放入了袖中。
“燕歌,这酒席没意思,我们走吧。”
“是,元帅。”
所有人皆看着这两人离开,于崇看看被留在案上的于家子弟名册,再看向那邱氏和引邱氏来的郑裘,几乎动了杀念。
杜明辛一双眼睛盯着卫燕歌,看她扶着蓝色的罗裙大步前行,却未追上去。
卫家在两京的地,杜氏也占了不少。
第33章 有家 “你跟我走吧。”
走出于府大门,卫蔷回头看了一眼。
“那小子怎么没跟出来?”
卫燕歌在她旁边牵着马默不作声,她又转过去看向自家的承影将军:
“燕歌,那小子竟然今日才知道你是女子?他莫不是眼疾比越霓裳还要重?”
说话时,卫蔷将袖子里装得“箸头春”掏了出来,又说道:“这个带回去给清歌、宋岳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些兵都尝尝。”
小小一份自然不够每个人吃个肉丝,切碎了抹在胡饼上也算吃了味道。
卫燕歌站住,从袖中也掏出了一个青色素帕,里面亦包了“箸头春”。
斜眼看着那绣了深青竹子帕子,卫蔷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份看着比我多上一倍呢。”
多了的自然是杜明辛给的,连帕子都是杜明辛给的。
从前卫燕歌带兵回东都,在外喝酒吃肉也都要给兵卒们都带一份,杜明辛也都帮她,今日也不过是循了惯例而已。
偏偏就逗到了卫蔷,见卫燕歌面无表情将三份“箸头春”都收了起来,她拉着马的缰绳笑个不停。
“燕歌,这小子还真有些意思。”
卫燕歌看着卫蔷,道:“他只比您小一岁。”
“咳。”卫蔷一下止了笑,扶着腰站了起来。
“我都忘了,当初捡到你的时候你也已经十一了,这些年被你们一口一个家主叫着,看见头发还没白的就觉得皆是小辈。”
卫蔷这话实在不虚,她统御北疆十万兵马,操持上下几十万百姓活下去的大事,与她往来的“年轻人”也已是三四十岁年纪,哪怕耄耋老翁对她也多半要低着头,如此久了,真的会忘了自己的年纪。
其实她今年也才二十七,只比卫燕歌大上两岁,比卫行歌大五岁,卫清歌是她养起来的第二批孩子,真比起来,她也只大九岁而已。
“家主,您当初捡到我的时候才十三,我小时候偶尔也会想您除了打架和打仗之外什么都不会,也还没长大。”卫燕歌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