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到了城门口,有一穿着青袍的女子迎了上来。
“元帅,您说是要买菜,一买买了一个时辰。”
双手提着东西的卫蔷面上带笑:“这水边的市集跟旁处不同,逛着逛着我就忘了时辰。”
南宫进酒接过了干菜和菌子,嘴里道:“孙刺史还没到,各处还要元帅拿主意,财管司李管事和民事司来管事都来问拨款抚民过年一事,封学政与建部要与您定州学的地址,小卫将军来汇报水军练兵之事,您倒好,说了一声买菜就没了踪影。”
“总坐在那批文书、与人商谈,仿佛身上只长了手和嘴,出来看看能知道的可是要更多些,为官执政,靠的是脚和眼。”
卫蔷把臂肘搭在南宫进酒肩上,带着她转身看向民居:
“你看,荆州百姓不怕咱们了。”
南宫进酒左右看看,不知卫蔷是看见了什么。
“你看墙上挂着的干鸡。”卫蔷抬起端着虾和藕的手指给她看,“要是还觉得定远军是会强他们害他们的,哪会将干鸡挂在旁人能见的地方?”
南宫进酒恍然大悟。
卫蔷转身继续走,南宫进酒跟在她身侧。
“荆州缺盐,高家将盐利紧握在手,不许贩私盐入荆,盐价近三百文一斗,比前唐永贞年间的官盐价还高,年前得再筹一千斗盐运过来。”
一边说着,卫蔷在心里算着账,唐代时从邓州到归州、荆州等地都属山南道,是仅次于剑南道的盐产区,现如今却废弛至此,邓州襄州等地还好些,高家父子将荆州、归州原有几处盐场砸了大半,只为能以盐牟利。
实在是以庶民之血丰财狼之脊髓。
“还得让工部派些治盐之人来荆襄等处勘察旧有盐场,看看能有多少复工的。”卫蔷说道。
南宫进酒将此事默默记下,只等回去之后写成文书。
两人走在街上,卫蔷转头见一绣坊,说道:
“荆州的丝绢倒是不贵,听说洛阳那边有蓄了棉花在里面的丝被,倒可以给小阿盈做一条……做件氅衣也不错。”
两人在路上又磨蹭了半个时辰才回了官署。
刚进门就被李若灵宝堵了个正着。
“元帅,从洛阳来了密信。”
将信递给了卫蔷,她又转身对南宫进酒说道:“要你去迎元帅快些回来,你是不是与元帅一同逛了起来?”
南宫进酒羞愧低头。
卫蔷将东西都送到后厨,跺了跺脚坐在火盆边,打开红封的书信。
木炭上微小的火舌在湿气中窜了一下。
李若灵宝看过去,只觉得一簇火光在自家元帅的眼中明灭。
卫蔷一松手,那封信落在了火盆里。
火焰顿时拔起,将纸页吞噬成灰烬。
“写一封调令,给鱼肠部大队长甘鹏,即日起他统管洛阳的鱼肠。”
李若灵宝是知道卫瑾瑜是洛阳鱼肠管事的,听到此调令不禁一愣。
卫蔷没管旁人想什么,看向端坐在案后的裴盈:
“令胜邪部借调到鱼肠的主讯官周持南下绛州。”
“是,元帅。”
“令胜邪部管事卫雅歌往白山清查这些年派往白山的各部。”
“是,元帅。”
“令鱼肠部洛阳管事卫瑾瑜卸职北上。”
“是,元帅。”
“令周持查清原洛阳管事卫瑾瑜以权谋私私通赵氏一案。”
“是,元帅。”
堂中原本张罗着做午食的女子们安安静静,只有裴盈一板一眼地应下了元帅的种种安排。
以权谋私,私通赵氏,这说的是元帅在军中唯一的血亲卫瑾瑜吗?
做在椅上仰头闭上眼,过了片刻卫蔷已经神色如常。
“那鳜鱼是不是该蒸了吃才好?”
她问李若灵宝。
见她如此,李若灵宝笑着道:“元帅,正好有了新制的酱,整了之后再用油炒酱泼上去可好?”
“听着就香,我怕是要多吃几碗饭了。”卫蔷笑着道。
她站了起来:“那些来见我的都回去了吧?”
李若灵宝答道:“听说元帅不在她们都走了。”
卫蔷点点头:“我去里面看看公文,劳烦你们做饭了。”
进了灶间,李若灵宝才惊觉自己的指甲扎破了掌心。
“与元帅说了用薄娘子送的酱来做鱼。”她舀了勺冷水洗手。
正在给鱼开膛破肚的南宫进酒道:“后面住的那个卢郎君昨日也要送酱来,被我拦下了。”
“做得好。”李若灵宝用没有手上的那只手洗葱姜。
一个淘米的小文书恨恨道:“后面住的这些人,娘子们倒还好,真心实意谢咱们,那些男人刚谢了两句就盯上咱们这些文书了,我听见有人说咱们元帅不光赔他们房子还得赔他们个娘子!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在那发梦!我去与他们理论,他们还说我也是得嫁人的,倒不如嫁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