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剌部一次又一次被袭扰,人越来越少,心越来越散,往白山去的路那么漫长,谁又知道会不会有更多凶险?
冬日将近,长生天神能保佑他们穿过严寒么?
在这时,述律月理朵带人绑了她的姑母、伯母也就是释鲁的夫人,她要带着迭剌部剩下的妇孺和伤者往长城去,投奔那个把他们赶回了草原的女人。
十一月,云州刺史季小环收到了她用汉话写的信,与纯钧部主将苏长于商议过后,苏长于带着一万精兵深入草原去迎接迭剌部剩下的不到万人。
一行人走到长城脚下,耶律释鲁的夫人吞金自尽。
迭剌部的女人围着她的尸体嚎哭不已,越过长城,她们就彻底背弃了她们的部落、她们的父兄和她们的男人,背弃了长生天神。
有人甚至抓起冰冷的泥土要吃下去寻死,被有了防备的汉人士兵拦住了。
才二十一岁的述律月理朵仰着头看着迭剌部的女人们。
“你们是因为不想死才在这里哭泣,不然,你们就会和我的姑母一样死在汉人的长城外。”
她拿起自己的弯刀,看向其他人。
“按照汉人的说法,这是啜里只给我的聘礼,我十五岁就嫁给了他,我不能看着迭剌部耶律家和述律家的女人们再死下去了,哪怕是让耶律啜里只恨我,哪怕我们下次见面就有天火将我烧死,哪怕让长生天惩罚我,我也要让你们去有火和粮食的地方,就算越过长城之后我就死了,我也绝不后悔。”
“汉人不会让你们跟别的男人,汉人不会让我们做奴隶。即使我的姑母死在我的眼前,我也要说这是长生天神指引我们的最好的路。”
说完,她一刀挥下,鲜血喷涌,她的左手掉在了地上。
“我用这只手殉葬我的姑母,殉葬了一个叫述律月理朵的女人,从此之后我只叫汉名萧月平。长生天神看见了么!,背叛了你的人只有我,所有的惩罚都来到我的身上吧。”
鲜血染红了冬日的枯草。
萧月平忍着剧痛对迭剌部的女人说:
“你们可以站起来继续往南走了。”
苏长于将自己所见皆写成了文书送到了卫蔷的案前,卫玔儿是一个字一个字读过的。
她知道萧月平留在了云州,抚养了耶律啜里只的一对儿女,又在耶律啜里只被抓之后与他离婚。
这个蛮族女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迭剌部最后的骨血。
“我要一张好的羊皮毡子,最好是白的。”
卫蔷的话打断了卫玔儿的回忆。
萧月平笑着说:“我这有一张极好的白狐毡子,小郎君要不要看看?”
卫蔷苦笑道:“我有一小妹正要过寿,白狐毡子好,实在是在下囊中羞涩。”
萧月平笑着拿出了几张白色的羊皮毡:“郎君只管看。”
卫蔷看好了一张不错的,一问价钱,实在是比麟州都便宜些。
留在云州的蛮人也多做放牧打猎的营生,萧月平卖的这些皮货应该就是那些蛮人送来的。
正在掏钱的功夫,突然听见有人大喊道:
“萧娘子!来了一队乌护人,能说汉话的水土不服倒下了,孙译官随着贸部去了西北见乌护人,刺史命我喊你过去!”
第214章 岔路 “我看见别人拿着你的剑,还以为……
述律氏祖上确实是乌护商人,可已经几代人过去,萧月平若真是还能说乌护语的着实难得。
卫蔷将钱放在萧月平手上,拿起了自己买的羊皮毡。
萧月平收起钱对来人道:
“我记得拓远部留了几人在云州,不如……”
“不是拓远部,旗子我们没见过。”
围住了摊子的人们纷纷散开,还有人递水袋让他喝两口。
传信的年轻人没有喝水,推开那些手,他喘了口气道:“刺史也没见过那家的旗子。”
季小环从前是朔州长史,知晓的乌护部落少说也有四五个,可见来者并非与北疆亲厚的。
卫蔷的手指在羊皮毡上点了点。
与北疆亲近的乌护部落多在金山南侧,从河套一带进入北疆是最快的,如果是从西边来的乌护人,无论是从胜州往麟州还是南下到西北都是通途,取道云州着实有些绕远。
可如果是北面来的……承影部在胪朐河有百人过几日才能回转,怎么没有提前报信回来?
卫蔷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挂在了腰间,又将一副露指的手套戴上。
听说是从前未见过的乌护人,萧月平笑着说道:“从前都是我翻译孙译官在一旁看着,如今孙译官不在,我这乌护语着实上不得台面。”
汉人与乌护人谈生意,却要一蛮人做翻译之事,哪怕季刺史真心相邀,萧月平也不敢轻易答应,稍有差池,她的身份就是她最大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