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进来默默看了一眼，跟她轻声说：“节哀顺变吧。”

宋耀眼却恍若失了魂，她僵硬地捏了捏父亲的大拇指，小的时候这么玩，父亲都会反过来捏捏她的大拇指。

可是这回没有。

医生悄悄退出房间，而房间内，传出汹涌的哭声。

世上再也没有爱她的人了。

两日后，宋耀眼红着眼去见闻涣，递给他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没要他多的财产，怎么来的怎么走。

闻涣对离婚协议书不置一词，可紧绷的面部线条昭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太好。

最后他微微偏头，问：“想多久了？”

宋耀眼默不作声。

闻涣扯动嘴角，还是那句话：“宋耀眼，你挺能耐啊。”

宋耀眼垂着头，看见地面有一只蚂蚁正急匆匆爬过。

耳边传来闻涣不咸不淡的声音：“明天民政局不上班，后天，后天记得带好身份证。”

她小声说：“今天也可以。”

闻涣似乎被她噎了一下，他放下离婚协议书，态度强硬：“今天我有事。”

过了会儿，他又笑了，笑容里有那么几分明显的嘲讽，暼向她的眼神却分明得很：“宋耀眼，两日夫妻，很短的。”

宋耀眼不说话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持最基本的骄傲，永远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宋耀眼讨厌死了。

她想尽快跟他离婚，给过去自己所有的努力和感情做一份了结。

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赶去离婚的路上穿越，而且还自动缩小了一版，身上穿的衣服也跟着缩小了一版。

穿到这里后，她第一件事就是问了今年是哪年，这里是哪里。

回答是，十年前，暮和镇。

宋耀眼没听说过暮和镇，但她秉持来之即定的原则，吃完最后一口面，抹了下嘴，准备去找老爸。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两个宋耀眼，现在老爸一定很焦急他的宝贝女儿跑哪去了，所以宋耀眼要回去安抚老爸的心。

对面长得像闻涣的男生已经不见了，小镇很安静。

晨曦洒下来，小狗趴在地上用尾巴一下一下扫着地。

“阿姨，我就打个电话，好不好？”

宋耀眼站在便利超市的柜台外，缩小后的她特别会用撒娇这一招，专注看着正在清理钱的老板娘。

老板娘人好，她把手机递过去：“打吧打吧！”

宋耀眼乖巧地道谢，接过电话，拨通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1374⚹×××”

宋耀眼有点激动，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呼一口气，发现手竟然有点抖。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十年前的老爸，脑海里蓦地浮现老爸去世前的画面，宋耀眼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要好好爱老爸！

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有所追求！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

嗯，宋耀眼按下拨通键，心情亢奋地等待着。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呃……”宋耀眼直接傻眼了。

不应该啊……

她重新输入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输错。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宋耀眼差点想摔手机，破手机绝对是在玩她。

既然此路不通，她就去寻另一条路。

两个小时后，宋耀眼把几百大钞递到的士师傅面前，身形麻溜地坐上车，“师傅，去榕城。”

的士师傅转头莫名地看她一眼，操着一口方言：“小姑娘，哪的榕城？”

宋耀眼比他更莫名，“A市的榕城啊。”短短几秒过去，两人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惊人的疑问。

宋耀眼率先低头，她默不作声抽掉师傅手里的毛爷爷，打开车门，下车。

A市，没有榕城。

她从暮和镇坐面包车转了三趟才来到市区，因为没有身份证只能选择打车，最后却只得原路返回。

车上挤着大爷大妈，她被挤在最里面，身体紧贴窗口，单手撑着脸看向窗外蓝蓝的天。

没人接听的电话，不存在的城市，都昭示着和她有关的人和事不复存在，宋耀眼好像明白了，她在这个世界没有身份。

面包车在镇头停下，宋耀眼最后一个下去，彼时太阳已经往西山斜，黄昏就要出来。

她往上提了提包的肩带，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小镇道路狭而长，宋耀眼低着头，心里的烦闷打成结，缠成线，再绕成无边的疑问——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穿回去？

她一点都不想被人口普查。

因为注意力太集中，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了很长的路。

再抬头时，道路两边的店铺变少，稀稀拉拉的人家坐落在乡间大道左右，老爷爷拿了把木椅出来，摇着大蒲扇注视着每一个过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