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昉微微一顿,低下头看赵允宁,赵允宁仰头,冲他斯文端方地拱了拱手。
裴叔,要成事还是得看我啊。
裴明昉缓缓抬头,对正在思考菜谱的沈怜雪拱手道:“沈娘子,不用麻烦,晚上我还是领他去店里吃便是。”
沈怜雪立即道:“哪里是麻烦,既然如此,晚上裴大人也留下来用饭吧。”
他们这客气来客气去的,屋里沈如意已经换好了小袄子。
她选了那身蔚蓝水波纹的袄裙,穿上鹿皮靴,披上狐裘斗篷,就蹬蹬出了门。
“娘,爹爹,我好看吗?”
她神气地站在走廊上,漂亮得如同春日里盛开的牡丹花,耀眼又夺目。
沈怜雪和裴明昉这一对年轻父母,立即便沉迷在女儿的可爱里,半天说不上话。
倒是赵允宁站在楼下,仰着头认真说:“团团妹妹,翩翩仙女也。”
沈如意扭过头,看着他咧嘴一笑:“宁哥哥答对了!”
裴明昉轻咳一声,来到楼梯口,把往下跑的女儿一把抱起来。
他仰头对沈怜雪道:“沈娘子,我们大抵酉时正回来,你先忙铺席之事,晚饭不急。”
沈怜雪点点头,这一次倒是很严肃叮嘱女儿:“沈如意,不许乱吃,不许乱买。”
她没说什么要给女儿带铜钱的事,只平静站在二楼,看着裴明昉把女儿抱着离开了杂院,待到马车都瞧不见了,还站在原地。
倒是李丽媛这边打开房门,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裴大人,当真不错。”
沈怜雪回头看她,见她颇为认真,仿佛只是在同她闲话家常,浅浅笑了。
风儿吹来,带来春的气息。
沈怜雪把鬓边的发丝顺到耳后,轻声说:“顺其自然吧。”
立春一到,春回大地。
转瞬之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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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这一日,汴京依旧热闹。
这一日宫里也要举行鞭春仪式,开封府会提前一日把一头泥捏纸粘的春牛送入禁中,在立春当日,礼部官员会扮成主管草木生长的“句芒神”鞭打春牛。①
而坊间,百姓也有各种各样的祈福活动。
百姓们会制作春幡挂在枝头,亦或者幡胜系在花下,而娘子们姑娘们则用娟制成雪柳,插戴在发间。
若是亲朋走访,碰到近邻,大家会相互送自己亲手做的雪柳,给对方插戴在发间。
刚一坐到马车上,裴明昉便取出锦盒,对沈如意道:“这是你奶奶给你准备的,一会儿你选一枝戴上,晚上回去也送你母亲一枝。”
锦盒里放了各种颜色的雪柳和春幡,沈如意选了一枝粉蓝颜色的绢花雪柳,让父亲给她戴在头上。
“哇,好看。”沈如意道,对着裴明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铜镜仔细端详。
待到小姑娘打扮高兴了,才靠在父亲身边,浅浅闭上眼睛。
“爹爹,什么时候到啊?”
裴明昉帮她盖好披风:“一刻便要到,你仔细别睡熟。”
沈如意嘴上说着好的,眼皮却耷拉下来,很快便又睡着了。
待她浅浅进入梦乡,裴明昉才转头看向赵允宁。
赵允宁淡定吃了一口蜂蜜水,喟叹一声:“不错,裴叔,很厉害啊。”
裴明昉:“……”
裴明昉倒是没有因他是少年便敷衍,很是严肃说了一句:“刚才之事,多谢允宁。”
他这么一本正经,倒是让赵允宁别过头,一瞬有些羞赧。
“不是什么大事,”赵允宁一口饮尽蜂蜜水,“小侄确实馋雪婶手艺,若是能在雪婶家里蹭得一顿饭,母妃倒是不会管我,我也能吃饱了。”
他只要不在家吃饭,在哪里用饭都能吃好吃饱。
想到这里,赵允宁终于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禁中的御医都给我瞧过,说我天生胃口便好,且正值青春年少,精力充足,多食并不有碍身体,但我母妃偏就不听。”
赵允宁道:“总是吃不饱,我也很苦恼。”
裴明昉:“……你确实吃得太多了,我同你父亲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吃得多。”
“你真的不觉得胃口难受吗?”
赵允宁倒是义正言辞,他严肃摇头:“裴叔,你们已经老了,不用长身体,自然吃得少一些,我就是这个胃口,哪里会难受?食不饱我才难受!”
再说,赵允宁心里想,我每天很辛苦的。
他在家里同父亲说,父亲倒是理解他,但拗不过母亲,只能看他苦哈哈,对他逃学胡吃海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会儿倒是难得裴明昉愿意好好听他说话,这个一向装小大人的贤王世子,倒是打开了话匣。
“裴叔,你看哦,我每天真的很辛苦,”赵允宁伸出手,掰着指头给裴明昉讲,“我早晨五更就要起来打拳、跑步、炼体,这练就是一个时辰,待到用过早食去书院读书,一整个上午都要用功努力,也很费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