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那会儿，两人身边跟着十几个人。被这么一大群人注视着，就算真想有什么气氛，也根本酝酿不起来。

温思渺的性子，周围伺候的人是都知道的。她惯来笑容很少，喜欢板着一张脸，宫人们随身伺候的时候，早就学会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技巧，能够从一个字中脑补出完整的片段。

事实证明，有时候脑补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那会儿她神智不是很清醒，语气不免柔软了些，落在宫人眼里，就是「这个男人得了公主的青睐」。

有了这件事作为开头，之后发生的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这是繁华盛世，天下太平，百姓安宁，逢节气、节日，总免不了一番庆祝。步元殊又是朝中官员，宫宴基本都会到场。

什么赏花宴，什么斗茶会，上巳节，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只要是温思渺在场的地方，步元殊就一定会到场。

久而久之，京中的谣言越来越多，分明一开始是步元殊先搭的讪，他却摇身一变成了苦主，温思渺则做了那恶人，剧本变成了「五公主看上丞相家的庶子，为爱不惜放下身段」……盛世的百姓太闲了，一闲起来，话本故事便十分风靡。

故事的真实性不重要，只要能取悦大众就行。

温思渺微微皱眉。

事情发展到这一阶段，单靠步元殊一人，显然是不可能的。定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那推波助澜之人，其实很好猜得出来。

——正是那位皇夫。

细细想来，与步元殊相识的这段时间，皇夫总免不了召见她，而且话里话外，多是提及她与步元殊，给她强加一种「她很喜欢步元殊」的暗示。

她自幼被保护得很好，除了女皇后宫那些男妃，几乎没有接触外男的机会，也没有定下姻亲。

步元殊可以说是第一个接近她的男人。久而久之，便产生了一种错觉。

也给身边的人造成了一种「她对步元殊情深似海」的错觉。

说白了，就是丞相一家碰瓷她。

温思渺若有所思。

这丞相一家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盘。

那皇夫，原本也是极其优秀的嫡子，是有成为下一位丞相的资本的。

奈何他天资过人，姿色也出众。彼时女皇刚刚登基，尚未嫁人，丞相一家动了心思，便自作主张，把他送进了皇宫。

此后他的羽翼尽数被折，丞相的梦也破碎了，心中怨念可想而知。能和女皇这么多年相敬如宾，也是位能人。

难怪面对温思渺时，连位嫡子都不愿意派了，直接安排庶子去碰瓷她——

最受宠的公主爱上了一个庶子，这不是让满京城看笑话么？

虽说在这个时候，女子都可以入朝为官了，只要有才华，那些嫡庶、男女倒不是最重要的，很多时候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礼义伦理是传承千年的东西，改得了本，改不了根，骨子里的观念，岂是女皇在位短短二十年能去除的？

这一点，温思渺是懂的。

宗法制是巩固社会阶级的工具，只要社会的根本制度还是中央集权，嫡庶有别，便是一个永恒的规定。

消化完脑海里的记忆后，温思渺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心里只觉得荒谬。

从前只见过宋之怀这么一个男绿茶，这回居然一来来两个？

很好，宋之怀，你有对手了。

她蹙眉，又陷入沉思。

可宋之怀在哪里呢？

你女朋友都快跟别人跑了你知不知道！

御书房里，宫人正在向女皇禀报情况。

“陛下，我们已劝过五公主，五公主不似之前那般执意了。”

女皇从容地落下一笔，淡淡地「嗯」了一声，“你们真以为，真相就像外面传言的那样？”

宫人立即跪下：“自然不是。五公主是奴婢从小照看大的。公主什么性格，奴婢能不知道？”

女皇放下笔，冷冷一笑，“是啊。朕的女儿，朕自然也清楚。步家这手……可伸得太长了。”

身边随侍的宫女忙不迭地为她研墨。

女皇又道，“不过，渺渺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除了那步元殊，她可接触过其他人？”

她这小女儿，性格较为孤僻。之前放任步元殊接近她，也是想着，女儿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知心人，有个玩伴也是好的。

大不了给训听话了，当只宠物养在身边，需要的时候便放出来逗一逗。

不然，她会看着步元殊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引她女儿？

“没有……”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五公主没有与步大人结亲的念头，但也不喜旁人。”

“她就是接触的人太少了……”女皇恨铁不成钢，“找个时间传位画院的画师过来，朕要亲自挑人，让画师给他们画像，送到公主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