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渺看上去显然也很是惊讶，但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无多言，漂亮精致的脸上波澜不惊，似乎真有几分皇后的气度。

二公主崩溃地离开了明珠宫，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耀武扬威的炫耀，也许温思渺只当是一场闹剧……

光是想想，她就羞愤欲死，再也抬不起头。

那日重逢后，一连几天，温思渺都没有见到沈清和。

但她很忙。

沈清和不知从哪找了一堆教养嬷嬷，一边布置明珠宫，整成皇后寝宫的气派，一边教她作为皇后的礼仪。

其实明珠宫的配置比太极殿不知豪华上多少，他们根本无需布置，只好运了一堆金银财宝来给明珠宫添摆设。

至于礼仪，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学的，温思渺上手很快，几天就把该有的程序给熟悉了，根本用不上那些嬷嬷指导。

终于，不久后的某个夜晚，沈清和姗姗来迟。

他确实很忙——南方、中原已经统一，北方几个部落却仍野心勃勃。

他虽斩了他们半边羽翼，但余党不除，大周的江山终是会受到威胁。

所以现在登基大典仍未举行。

小姑娘的房间点了一盏灯。

她穿着单薄的中衣，撑着下巴，似乎在看一本书，黑发柔软地垂落在肩头，看上去秀气又可爱。

换个说法，又有点像在安静地自闭。

沈清和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温思渺便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小姑娘一回头，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果然淡淡的，没什么好脸色。

沈清和在她身边坐下，捏了捏她娇嫩的手，语气温柔：“谁惹我们公主不高兴了？”

他真是变了不少。

也许从来没有变过，温柔素来都是他的表象，当外衣褪去，便遮不住骨子里的阴鸷与锋芒。

小姑娘皱着眉，一张脸鼓成了包子：“你。”

他笑意愈浓：“那我给公主请罪？”

她却道：“不想当皇后了。”

“嗯？”

温思渺把手里的书递给他。

这哪里是书——分明是记录后宫大小事物的手册，上届皇后留下来的。

作为一个拥有几百人后宫的主人，上届皇后有着良好的业务能力，否则就凭宫中美人一年一换这个速度，她不可能稳稳当当在皇后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

沈清和还以为是什么事，见她这样，又不禁莞尔，被她逗得乐不可支。

他把小姑娘抱到腿上，柔声道：“那我废了后宫好不好？”

温思渺：“……”

他似乎被自己的机智折服，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我觉得可以，废了后宫，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其实沈清和无所谓当不当皇帝。

从前是想，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往那个位置上凑呢？那个位置就如此诱人吗？

所以他也要去看一看。

现在事情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他却忽然失去了兴趣，对结束后的未来产生了茫然。

也许是因为多了牵挂，皇位的诱惑便远不如怀中这个大了。

小姑娘抬了抬眼，柔软的发顶蹭到了他的下巴，“你不是在张罗选秀吗？”

沈清和：“嗯？”

天地良心，这两天他为北方的事忙前忙后，脚都没沾着床，一有空就来明珠宫找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唯一做的与后宫有关的事就是告诉他们明珠公主是皇后。

哪里来的选秀？他怎么不知道？

他的反应不似作假，温思渺倒也不是有意找他的茬，只是觉得他这样子难得呆呆的，居然有一点点可爱。

沈清和又是笑，戳了戳她的脸，“公主，我在给你攒聘礼。等我收了北方，把江山送你好不好？”

这样一个人，神色是冷的，琥珀的湛蓝色的双瞳深邃如海，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此时此刻，却温柔地看着她，说着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异色的双瞳上。

“我的母亲是和亲公主的陪嫁侍女，可她并非生来就是侍女，她原本是高门贵女，惹了君王，全家女眷充作奴籍，当作陪嫁发配了边疆。”

“我是她被可汗强暴后生下的孩子……”

他垂下眼，柔软的睫羽扫过温思渺的指腹，轻轻的，像是转瞬即逝的飘雪。

“她一直很恨我，从小她就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国，这不是我的家，我若想有国与家，就要自己去争取、去创造。”

那些过去零散的记忆啊，如时光机般，走马观花地在眼前一晃而过。

从前日夜纠缠的梦魇，却成了口中轻描淡写的故事。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拥有的胆量，可以如此自在从容，可以这样不紧不慢地讲述，像是一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