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涩侍君+番外(34)
李德芳回眸,对沈千户道:“咱家去一趟司礼监传旨,沈大人请自便。”说着,与沈坚稍稍颔首,快步离开了。
沈坚狐疑地望过去,只见那绯红的斗牛服脚程甚快,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宫巷里。
沈坚正要出宫,不经意间看到地上掉着一块牙牌,他疑惑地捡起来查看——“乾元宫掌事,提督两司房,李德芳。”
沈坚不禁喃喃。李公做事向来谨慎,几时如此大意?
元铭归家时,已是次日晌午。家里长随说老爹在书房等着,神情很是凝重。元铭不禁疑惑起来,跟着长随一道儿往里走。
老爹见他来了,一句话还未说,先是鼻翼翕动几下。接着冷不丁问道:“逆子,你昨儿睡在哪儿,自己心里清楚。”
元铭惊得三魂没七魄,一时接不上话。半晌,涨红了脸,才憋出来一句:“儿子有愧,请爹责罚。”
元秉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是深深叹气,什么都没有再说出来。
“来看看此物……”元秉先指向桌案上的折子,“爹离致仕不远了。”
元铭惊道:“爹何出此言?”说着,不由自主,忐忑的往桌案处走去。心中莫名想起,昨日赵铉丢开的那些折子。
没有两日,赵铉又宣众卿至文华殿召对。
可元铭想破脑袋,没想过去文华殿的路上,先遇到了赵铉的仪仗。
“万岁……”陈大学士今日告假。于是元铭这次是孤身前来。
元铭四下顾盼,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二十六——
元铭往赵铉身后的仪仗稍稍侧目,旋即停在了距离赵铉三五步远的地方。
赵铉早些时候,似乎是见了什么人。此刻身着一件绯红的大袖袍,前胸刺绣上盘踞着龙蟒等瑞兽,栩栩如生,简直要飞出那件袍子来,却仿佛被当腰那条玉带,镇压在身上。
赵铉走起路来,很有一种轩昂气度。分外扎眼。
一想到老爹也告假了,元铭心情一时沉重,脚下停滞不前。
党争愈演愈烈,中立派缕遭参劾,单是弹劾吏部考功司、文选司的折子已堆成了山,在这之中,元秉先这吏部尚书首当其冲。为避风头,只能暂时告假。
赵铉更是头大,自然知晓他的担忧。
赵铉回头看了一眼,伞扇众立刻缓下脚步,与皇爷拉开距离。
“元卿……”赵铉低唤了他一声,“世上绝无两全法,不必苦苦寻求,纠结太多。权衡即可。”
元铭一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不由抬头看过去,试图揣摩出他的深意。
只听赵铉低声道:“你和元老尚书,只能留一个。你还不明白老尚书的良苦用心。”
元铭抬头与他对视了一阵,千言万语又吞了回去。
赵铉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食指轻轻点在他肩头,低声道:“如何,朕是否比你心里,那个只知享乐的杨子贤强上百倍。”
元铭闻声心中一滞,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脸上一阵红白交替。最后闷声道:“万岁睿智。”
召对中,又是一出大戏, 文华殿成了个大戏台,戏好戏赖全看演技。
众臣频频奏请,弹劾元秉先用人有贻,趁着人不在,更是列举出十数条吏部的过失来。
万岁爷脸色阴沉,然而元秉先不在,一腔「怒火」无法发出。
内阁纷纷出来做和事佬,劝谏陛下大局为重,元秉先两朝老臣,苦劳甚多忠心耿耿云云。
万岁爷静了片刻,忽而对翰林院发难,指责翰林院不甚作为,养些「闲人」。
众臣哗然——万岁这是将怒火,发泄到元尚书独子身上。
更有楚党跳出来,呵了一句:“元翰林私下作风不端,曾在镇国公府与男子泛舟嬉笑,举止轻浮,宴后留宿一夜。”
“元大人,你只说有还是没有?”
此话一出,大殿霎时议论声四起,开始不断指责其品行及嗜好。
归根结底,要狠狠地打元秉先的脸。不管是否属实,先骂了元铭再说。
“徐某愚见,元大人私下里的隐晦事,怕是多的很。”
“某以为,身为朝廷命官,此举失德也!”
元铭满脸的惊愕——他私里隐晦事确实很多,这些并不算什么……
元铭立马反应过来,配合着演得很像。他当即出列跪下,搁了笏板叩首,口中不住地叫冤,不停地替自己辩白。
万岁根本不听,指着他大发雷霆,斥其德不配位,失了翰林体面。欲下旨,即日褫官回家。
内阁的阁老各种看不下去,忙起身求情。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元翰林明显受了老爹的牵连。
阁老们于心不忍,好话说尽,才落了个发元铭去南直隶,任户部左侍郎的贬官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