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还童之后+番外(106)
冰冷的嗓音弥漫在浓郁的白雾里, 青年鼻尖几乎都快抵在郁衍脸侧, 语带迷惑, 那张脸全身洋溢着有不可抗拒的笑意。
“干爹又在骗人了。”
他一使力, 竟将两根手指从郁衍唇边探了进去。
郁衍大骇, 咬紧牙关寸土不让, 他少年就得恶名, 为虎作伥人人惧怕,何曾遭过这等无理对待,但自方才倒下时四肢百骸全脱了力, 全身牢牢被困在砂砾中动弹不得, 只用双眼狠瞪向上方。
他的凶恶似愉悦了对方。商应秋居然看笑了,青年一贯严肃, 这一笑真是色若春花。
郁衍震动无比的看着那张春意乍现的脸,恍惚间心神一松,竟被对方长驱直入。
那手指沿着腔壁一路侵袭而下, 寸寸扫下,渐入渐深。郁衍被逐渐搅得呼吸不畅,眼前泛起漆黑的斑点,黑色的雪花覆盖了视野,恍然间,他产生了幻觉。
他看到暮年的自己终于功成身退,携干儿子退隐江湖。
郁衍早年在江南置了不少产业,宅子临西湖而建,春夏秋冬各有景致,是他理想的养老之地。
初时,郁衍也确实享受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爷日子,他老了,年轻时受的苦多,最怕下雨的天,只要阴雨连绵他浑身的骨头都会痛,商应秋对他千依百顺,万事以他为先,在他卧病在床时端茶倒水,擦身洗漱从不假他人……
可后来,干儿子变了。娶了媳妇后,人家就不那么耐烦伺候他这个便宜干爹了。
老了的他,不仅怕下雨天,还有干儿子的冷脸。
再叱咤风云的英雄,到了暮年都逃不开那一方床榻。
漫长的岁月耗干了夫妻俩最后的耐心,因郁衍抵死不说地契收在哪,夫妻俩一人卡住他喉咙,一人端药,硬是将苦涩的药汁灌入他体内——
对着碗后青年那双冷眼,郁衍的那颗心都要痛成一把灰,他不甘,不忿,哪怕被闷死也不肯咽下一口,这股倔气让瘫软的身体多少找回了些气力,随着翻江倒海的愤怒一涌而上,郁衍心一横,狠狠咬下舌尖——
痛感直冲脑门,这痛反而成了引路的光,把人从窒息中一把捞了出来,口鼻中的淤堵感一扫而空,幻影全散,压在上头的身影也跟着闪晃了一下,随雾气潮汐一起褪了。
视野渐渐清明,郁衍一个激灵坐起来,顿时恶心得上辈子的隔夜饭都要当场吐出:他半个身子埋在蝎堆里,一只最大的蝎子正趴在他脸上,长尾都探了一半进嘴中,若再稍晚一步,蝎尾钩子就能当场隔断喉咙。
郁衍一把扔掉那玩意,喘着气站起,起雾前还算平静的池边,现在周围密密麻麻全是蠕动的蝎子,这些蝎子颜色竟与普通石块的纹理一模一样,平日隐藏在石碓里压根发觉不了,若不是郁衍从小服毒,血液里同样也有毒性,否则早就丧命了。
蝎群对人血尤其敏感,密密麻麻一群扑来,郁衍咬破手指,以轻功四处分引,再一一除之方算完事。
后来回程时他听引路小伙说才知,这种蝎名为梦蝎,明明该是百年前就消失的毒物,被咬的人会陷入会陷入幻境,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事,就像黄粱一梦,难怪那些上山的人十人九疯,压根不是什么鬼神在作祟。
凤鸟巢在水池上的山头,郁衍抱回了雏鸟,看离三日之期还有些时候,便先回了趟镇上,烧水沐浴,让小二送套新衣衫上来。
梦蝎毒性强,唇边的麻痹感还残留着些许,郁衍对着铜镜正衣衫,摸向唇边。
最恐惧……自己最恐惧的,竟是以后没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吗?
想想,也是太对不起干儿子了,他所熟悉的商应秋根本不可能做出此等欺辱长辈的行径:他们住的隔壁院是对老人,唯一的孙子在城里做衙役讨生活,老太太没钱请人写信,年纪大,口音又重,絮絮叨叨的,为她写一封信要花足一个多时辰,别说外人了,亲生的都会不耐烦。
可每次阿婆颠三倒四的说着话,商应秋都会静心地执笔听着,墨干了一次又一次,可他从不催促,孝心可表,绝对是个值托付晚年的好孩子。
郁衍心有愧意,觉得自己要带点什么回去,才能舒缓自己的坐立不安。
客栈外正热闹,街头摆满了各类小摊。郁衍一档档看过去,最后停在一档做糖人的店口。
人虽身着布衣,但气质容貌又岂是衣物能遮盖的,老板头次见到郁衍这样漂亮的人物,心想肯定是哪家少爷出来体验贫民生活,十万分热情的迎上,“少爷,您慢慢看,是要挑,是给家里孩子带的吗?”
“嗯,对。”这老板会说话,郁衍心情颇佳的回笑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