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难逃(112)
“阿南。”
路训见她浑身一抖,像是要转身,连忙道:“莫要乱动,阿南,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你留在月氏的冬蓉,做的很好,我回去后,将那些生意都接手了,按照你给我的信上去做的,虽说赚的不多,但足够大家生活了。”
“司家族人也慢慢的撤离出去了,他们都没有留在大庸,大家都愿意出去谋生,伯父伯母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司南有些站立不稳,恨不能立刻转身,冲进路训怀里大哭一场,将许久的委屈与屈辱全都化作眼泪哭出来,让他好好安慰她,怜惜她,平静地抚慰她。
这时恰好看到宋青舒回头,她抑住心内的厌恶与恨意,拼力朝他挥了挥手,手还未放下,脚就已经软了。
许是了解她,或是看穿她此刻的脆弱,身后一双手蓦然托住了她的背部。
她心内只剩无法言明的感动,这种默契与关怀,甚至不需言语。
路训将一长串红豆般大小的漆黑珠子塞到司南手心,语速极快:“阿南,这是你从前提过的避孕药物,伯父说每日都要服一粒,暂时只有这么多,你先吃着,待过些时日,我再找机会给你送。”
“另外,你千万记住,不要害怕,我们都在家里,等你回来。”
司南听的浑身颤抖,心仿佛被一双大手绞住,家里,是的,她还有家。
手无力的撑着柳树,涂着丹寇的指甲扣进了树皮里,遒劲坚硬的树皮硌的她生疼。
就在这一刻,那些惶恐与不安全都消散,来自亲人与爱人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就好像冬日篝火,让她这么久以来冷淡的心变得温暖。
这个傻子,甚至没有质问她,是不是变心了,是不是不爱他,是不是不在乎定远的人了?他从没有怀疑她,也没有放弃她,更没有在意她如今是否变成什么样。
司南有些愧疚,她还怀疑路训会恨她。
路训没有停顿,继续道:“阿南,我知道的,我不在的时候,你比谁都要坚强。”
司南眼里的泪终于无声落下,她努力点头,喉间堵的厉害,不敢开口言语,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放声哭泣。
若是这个世间真的有另一个穿越者在,定会嘲笑她没用,胎穿还混的这么惨,小时候不抓紧时间努力,还跟一个孩子玩什么扮家家酒的游戏。
那是他们没有体会过,前世又聋又哑的她初初得到能听能看的机会,她是怎样的狂喜,她恨不得将前世缺失的快乐与童真全都多来上几遍。
路训不止是玩伴,更是这一路的陪伴者。
他是她所有的软肋,也是她的光,深渊里,唯有这束光在支撑着她。
路训眼见宋青舒回转,他双眼看着司南纤瘦的背影,眸光沉沉,里头盛满了心疼与不舍,似要将她刻在脑海里。
司南也没有多做停留,这棵柳树虽粗壮,可藏人也够呛。
她使劲眨眼,颤抖着努力将心头剧烈的波动掩埋,眼里的泪却一时收不住——
司南怕他被看到,踉跄奔向宋青舒,口中娇喃:“宋青舒,我眼里不知怎么进了沙子,你快帮我吹吹。”
宋青舒捧着糕点回来,见司南泪流满面,双眼眨个不停,眼睛里通红一片。
“你别揉,再揉就吹不出来了。”
他牵着司南走到无人处,让她仰头,捧着她的脸,轻柔地吹起来。
司南眼里的泪像是开闸的水道,怎么都止不住,揉的眼睛也愈发红肿。
“这沙子,太顽固了,好痛,你到底吹出来了没?”
司南心口抽搐,痛到手都微颤,借着这些话看宋青舒的脸,怕恨意掩不住,连忙转头,终于还是绷不住哭了起来。
声音呜呜咽咽,像走丢的小兽,苦苦寻找母亲和能栖身的洞穴。
宋青舒只觉她今日十分异常,又柔弱的叫他想笑,诺诺什么时候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哭成这样。
母后说的不错,锦绣膏粱奴仆成群精心娇养出来的女子,最终都会变成水做的模样,就像母后喂的那只雀儿,如今脚上的链子解了,也飞不出殿门。
那些骨子里,再坚韧顽强不屈的东西,都会被堆金砌玉穿花纳锦的日子腐蚀的一干二净。
诺诺如今好似也变了许多,与那些贵女倒有些像,宋青舒不知是有些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好了,莫哭了,可能已经出来了,你看,今天都哭过好几场,跟水做的似的。”
司南噘嘴,不高兴他这么说:“女人本来就是水做的,只有你们这些臭男人,全是一堆臭泥巴。”
宋青舒可不乐意她这么说:“谁臭了?我每天晚上都洗过的,要是有味道,你会让我碰你?”
司南就不说话了,只是眼泪依旧不停,埋着头往王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