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太子妃(250)
楚承稷垂眸看着她托腮的样子,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里:“叛军攻破汴京城那天,你用匕首刺杀禁军统领时,我方醒。”
他记得自己常年征战,身上致命伤都有好几处,又常用虎狼药,败坏了身体,不过二十有八,便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合上眼前,他听见寝殿内外都是悲切的哭声,盛世已安,他一生亲缘浅薄,也无甚牵挂。
只是恍惚间,那悲切的哭声又变成了凄厉的尖叫,那些尖叫和哀嚎牵扯着他,让他没法再往无尽的黑暗那头走,于是又醒了过来。
这一睁眼,便是三百年后。
他当初一手创建的王朝屹立了三百年有余,而今正是王朝倾覆之时。
他被迫接受了自己亡楚太子的身份,带着那位他强娶来的太子妃出逃,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怀舟,便是你原来的表字?”秦筝感觉他失神,指腹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两下,岔开他思绪。
楚承稷点头:“下山前,师父替我取的。”
那位老者说,世间男儿弱冠之年,都有长者为其取字,他下山后不得再归寺,他们师徒缘分到此就算尽了,他为他取一字,权当赠别。
后来他征战沙场,有了陇西屠夫之称,云岗寺也同他划清了界限,他不愿因一表字再给寺里带去非议,便再也没用这个表字。
秦筝道:“承稷,怀舟。你的名和字,倒是相配,想来你师父当年,也是盼着你走这条路的。”
稷是江山社稷,君者,舟也。
那一世,楚承稷经历得最多的便是虚妄和背叛,云岗寺同他划清界限后,他便再也没登过山门。此时听秦筝说了这话,再想起自己下山时老者悲悯的眼神,心口有什么东西,在尘埃里蒙蔽了三百年,才终于破土。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当年提起屠刀,也算是入了地狱。
他那一世没参透的禅,现在终于参透了。
楚承稷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生旁的秦筝,释然一笑,可参透又如何?他已甘入红尘。
秦筝见他望着自己笑,还有几分莫名其妙,问:“你笑什么?”
楚承稷合拢掌心,便扣住了她的细嫩的一只手腕,“笑阿筝慧颖。”
秦筝狐疑瞅他两眼,没弄懂他怎么突然夸自己,接受了他身份,秦筝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皇陵真是李信派人挖的?”
“我挖的。”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在听到某人理所当然一般说出这三字后,秦筝还是哽了一下。
随即安慰自己,行叭,反正都是他后辈们的陵墓,挖了就挖了。
她道:“李信那边平白无故被扣了这样大一顶帽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从皇陵里带出的那些金银珠宝,也别急着从西域一带流通出去,先把没有徽印的珠玉宝石转卖出去,这些东西便是落到李信手里,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楚承稷应允:“就按你的意思办,岑道溪巡视了元江河道,担心李信一党若是狗急跳墙,会炸掉鱼嘴堰,水淹青州以南的地区,从大砍村修一条泄洪的暗河,把水引到赤水,方能保全元江两岸平原。未免李信那边惊觉,修暗河一事需得暗中进行,正好你要修渠给远离元江的村落引水,可以此做掩护。”
秦筝这才明白为何他同自己去勘测了一天河道,就突然提出要去扈州一趟。
人工挖出一条暗河的工作量和修建灌溉水渠不可同日而语。
把修修渠的所有银子都拿去挖暗河,都不一定够数。
要想达到泄洪的效果,还得计算元江主河道的泄洪极限是多少,涌入河道的最大水量有多少,分走了元江主河道自己能泄掉的一部分洪水,剩下的那些就全得从暗河走。
因此河宽多少,河床挖多深,才能达到泄洪效果,都得计算出来。
规划好河道走向,正式动土开挖,在这没有挖掘机,全凭人力的古代,要想赶工程进度,就只能让更多百姓前去挖土开渠。
耗损人力也耗损财力。
最重要的是,成千上万的人前去挖暗河,这么大动静,要想瞒下来,委实不易。
秦筝是个行动派,立马从书橱里翻出了这些日子常用的前人记载的关于元江流域卷宗,“从大砍村人工挖一条河联通赤水可不是易事,我算算这条河需要承担的泄洪量。”
如果工期内根本不可能完成,就只能把青州境内大渡堰水库的水放掉一半。
但大渡堰一开闸,压根就瞒不住,李信那边得知他们水库缺水了,肯定不会再放鱼嘴堰的水来淹他们。
今年青州大面积农耕,再过两月正是庄稼渴水的季节,大渡堰没了水,庄稼只能旱死,届时指望着田地里收成的百姓对他们开闸放了大渡堰的水,必然是有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