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宠妻实录(92)
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国仇家恨只会深埋骨血,永无消散之说。
任何人都不会比她更明白,眼下庄恪心中所备受折磨的痛苦。只是老天让他们得以重活一世,绝不是为了将他们禁于桎梏,在劫难逃。
再放不下,也该继续往前走。
……
也不知庄恪究竟听进去多少,至少在太长公主派人来接庄舟,兄妹二人告别之时,他的情绪看上去比之先前,确似平静许多。
大雪一夜未止,将这个冬月末尾翻过,行到腊月。
腊八当日,满城都在忙着过节,顾国公府却是一丝节日氛围也无。
顾淮潮与陈念曼前些时候早已着人将祠堂打扫清理,便是为着今日,连同家中众人一道前往祠堂,祭拜逝世一年的顾国公。
亲子打头阵,庄舟和陈念曼则跟随太长公主身后,完成该有的步骤后在狄尔搀扶下理好衣裙站稳,正好看见望向祠堂院内的太长公主与陈念曼同时变了神色。
顺着她们的目光向外望去,庄舟忽地意识到她竟是第一次得见淮沁郡主。
淮沁郡主生得与长公主形似神却不似,不难看出保养极好,若非身边跟着位于顾淮济年岁相当的独子陆觐崖,庄舟几乎都快要忘记她已是年俞不惑之人。
太长公主不冷不热地瞧着她,满眼不掩疏离,淮沁郡主倒也不以为意,主动向她招呼:“女儿见过母亲。”
顾淮潮和顾淮济也同时抱拳行礼:“长姐。”
不等淮沁郡主回话,太长公主倏地冷哼出声:“你养出来的狗东西,也配在你父亲灵前站着。”
此话一出,诸人皆面色一凛。
天下人都知道,陆觐崖为何会被削爵,乃是为他在其外祖丧期筹备纳妾事宜所致。
而他之所以家破人亡,同样也是因为顾国公时疫案经过查证,全都由他曾经的妻子孔慕茹一手策划。
太长公主与顾国公鹣鲽情深,恨极了在那场案间中所涉及的所有人,否则也不会至今都不叫顾家老四顾淮演夫妇迈入国公府一步。
至于对待淮沁郡主,太长公主其实也是同样的意思,却比不过郡主母子二人脸皮厚,偏生爱往她眼前讨嫌。
听见太长公主嫌恶之语,刻意穿得破破烂烂连脸都瘦凹下去的陆觐崖忙不迭跪在顾国公灵前,连磕三个响头,接着又狠扇自己数十巴掌:“都怪外孙不孝,娶了孔家那毒妇,害得外祖身死!若是可以,觐崖愿为外祖抵命。”
他说着就要往香案烛台处猛冲,太长公主身边的郑嬷嬷见状吓了一跳,正想拦他,不成想竟会被太长公主不动声色地按住手腕,还真叫他毫不犹豫地撞了过去。
陆觐崖做戏做得十足,力道之大还真留下好几缕血水。
若他打算哄骗的不是他这人精般扶持太上皇上位的好外祖母,平常人家的老太太恐怕真被他戏耍了去。
妙就妙在太长公主无论处于深宫还是面对皇权争夺,曾经经历过的大场面多了去,对着如此荒谬把戏,当即沉下脸:“给本宫滚出去,别扰了本宫驸马清净。”
陆觐崖还想再继续挣扎几下,太长公主已然唤了随侍入内:“押走。”
“母亲!”
淮沁郡主见状,终于再绷不住,扑向太长公主面前,梨花带雨嚷嚷道:“此事错处本就不在觐崖,是那孔慕茹黑心,他也不知情的啊!”
她伸手攥住太长公主衣摆,委屈得就像幼时第一次弄丢布老虎般嚎啕大哭:“母亲,母亲,我已是这个样子没有关系。可觐崖他才二十二岁,不能就这样跟着我在那山寺终老啊!母亲,母亲,算女儿求求您,咳,咳。”
被反流的泪水鼻涕呛得连声咳嗽,淮沁郡主这副模样连素来觉着自己这位大姑姐不怎么地的陈念曼看着都侧目不忍,太长公主居然能做到不为所动,拽出衣裙缓缓转向那些公主府随侍。
冷声出言,斩钉截铁:“都给本宫押走。”
还有:“再叫本宫见到这对母子进城一次,抓住直接仗责三十。”
祠堂内诸人神色各异,大气都不敢出。顾兼仁下意识往父亲与五叔身后躲了躲,刚巧撞到跟顾淮济相隔不算远的庄舟,立刻拉过她的手心示意她俯身:“五婶,五婶,外祖母是因为外祖父的缘故,太伤心了,才不愿理睬大姑母和表哥罢。”
庄舟揉揉他的小脑袋,将手指抵在唇上低声示意他不必再说:“揭人伤疤,非君子所为。”
“我知道。”
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连连点头:“我爹也这样,前些天还把我臭骂一顿,因为我不小心掰折了我娘最喜欢的一根白玉簪。”
顾兼仁声音很小,仅有庄舟能听清楚,一时哭笑不得,只暗叹顾淮潮还真是随了太长公主,连面对亲子都不忘永远护着在意之人。